不知道是不是昨晚阿公给我搞出后遗症了,这会儿总觉得姑婆话里有话……
我抬头看向对方,触到她温柔慈爱的目光,失序的心跳也跟着平静下来。
“姑婆,当年你说要搬进姑婆堂时,家里人都是什么反应?”
“当然是不同意的。”姑婆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指甲盖上涂着淡淡的红色甲油,显得她一双手格外白皙纤长,“但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哪怕断绝关系,我也是不要去嫁人的。”
姑婆笑了笑,放下茶杯:“那时候就你阿公站在我这边。”
姑婆年纪轻轻就进了姑婆堂,家里人自然不乐意,集结一大帮叔伯兄弟就要去将人抢出来。阿公事先得到消息,就偷偷跑去姑婆堂通风报信,又在路上拦住叔伯兄弟们拖延时间,给姑婆去搬救兵创造了良好的条件。
姑婆讲起往事并不如何激动,一切缓缓道来,平铺直叙,我却不难从这些平淡的语言中窥见当年的惊心动魄。
“那个年代女人身体健康却又不想嫁人,简直是大逆不道的一件事。只有你阿公不在乎,照常与我往来,一口一个‘阿姐’。就这一点,别的亲戚我都可以不认,你阿公我一辈子都是要管的。”姑婆道,“你是你阿公的孙子,是他的心尖肉,管他总不能不管你。所以有时候话多了点,你不要嫌姑婆多管闲事。”
她是长辈,又对我和阿公这么好,我哪里敢嫌她。
“不嫌的,姑婆管我,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呢?”
姑婆笑道:“就你嘴甜。”
五点多的时候,太阳西沉,隐到屋子背后,院子整个陷进了阴影里。雁晚秋玩累了,坐在草地上一边抚摸着安安的狗头一边小小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门外响起汽车喇叭声,我张望过去,发现是雁空山的车到了。
“秋秋,阿山来了,我们走吧!”拿上点心,与姑婆告别,我牵着雁晚秋朝门外走去。
车上我一直心事重重,没怎么说话,雁空山可能看出来了,下车时让雁晚秋先进屋。
雁晚秋拎着点心盒看看我又看看雁空山,乖乖应了声,开锁进门,一点不含糊。
我盯着合拢的房门,心头不禁产生了新的疑问。
“你说,秋秋会不会也知道了?”
“也?”雁空山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明白我指的是什么,“你是说我们的事吗?你觉得还有谁知道了?”
“阿公,还有姑婆……”我将昨天和今天的事一一说给他听,完了焦虑道,“他们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我蹙着眉,是很认真的在烦恼,雁空山却没来由笑起来,拇指抹着我的眼下的肌肤道:“你阿公说想看你出嫁?那你嫁不嫁?”
他大拇指的位置有块薄茧,是握笔写字留下的,触感有些粗糙,我被他摸得很痒,偏了偏头避开了。
“又没说是嫁你。”我知道他想听什么,故意不让他称心。
他勾住我的下巴,又将我的脸掰回去:“不嫁我想嫁谁?”
这会儿四周很安静,外头没有车也没有人,短暂的,可以在光天化日下做些亲昵的事也不必担心被人看到。
我往后靠在车身上,将他的手握进两手掌心,轻轻吻在他的指尖。
“谁也不嫁。我要娶你,让你做余太太。”
雁空山指尖动了动,似乎是想缩回,最后又给忍住了。片刻后,他哑着嗓子开口:“你今晚别回去了,我去和阿公说。”
我一怔,抬头看他。
他的眼眸仿佛一潭被烈日晒过的池水,看似寒洌冷酷,实则温暖宜人,一切都恰到好处,微波一**,掀起无数细碎的光,舒服得可以融了你的骨。只是看着这双眼,就好像要沉溺进去,和他化为一体,再也不想出来。
“我去和他说,余棉已经和我求婚了,要我嫁给他,我以后就是余家的人,余棉要对我负责,不能再嫁给别人。”他唇角带笑,问我,“好不好?”
他问得我简直心都要酥了,这还有什么不好的?
“还是我去和阿公说。”我抿抿唇,话语里多了几分严肃,“你去,我怕你被他打。”
对于突然跳出来说要嫁给自己孙子的男人,按正常思路,用火钳抽都是轻的。阿公好歹疼了我这么多年,我去说,挨打的几率总要小过雁空山。
打定主意,心中焦虑顿消,我踮起脚飞快在雁空山嘴角亲了下,转身就要走。
然后,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
阿公推着卖茶叶蛋的小推车立在半开的院门前,错愕地望着我和雁空山,显然是归家途中正巧路过门外,就这样将我和雁空山抓了个正着。
要不要这么巧的?
好了,这下我们两个都要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