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轻盈又冰凉的东西?落在头顶。
继而又有更多的划过眼前。
弦汐费了些时间才辨认出来——是雪。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
她缓慢地伸出手,盛住片片雪花。如果是以?前的她,应当?连雪花上的每一条纹路都能看得无比清晰,可当?下,她仅能看到迷蒙灰暗的掌心,感受到有微凉在手中融化。
她还是赶上了这场初雪。
仿佛是了结了最后一份念想,弦汐晃了两下,将那卡在喉间丶怎么都咽不下去的血沫吐了出来,溅开的鲜红在一地雪白中万分刺目,她没能看见,阖眸软倒下去。
「弦汐?!」玄濯吓得紧忙接住她,慌张失措地连声喊道:「弦汐?弦汐你?怎么了?」
弦汐微睁着眼,那双从来清透明亮的眼眸已黯淡无光,她看向同样灰蒙蒙的天空,「……玄濯,我快要死了。」
玄濯足足定?了数秒,「怎么会?……你?生病了?还是受伤了?我给你?治……」
「治不好的。」弦汐闭上眼,叹出的音气轻薄如雾,飘渺地随风散去。
虚弱过度的身?体和神?魂还是其次,主要的是,心病难医。
她没了活下去的意志。
她的肌肤彻底不见血色,连着白衣一起,与满地霜雪几近融为一体。宣纸般的背景中,披散的乌发,唇畔的血丝,以?及身?边的玄濯是仅有的浓墨重彩。
玄濯似乎有些无措,给她把脉又探魂,翻来覆去不知折腾着什么,最后抱她起来,喃喃道:「我带你?找医师,肯定?能治好,你?之前不是说,你?自愈能力?很?强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
「你?放我下来。」
弦汐的声音低弱得几乎听不到,但这又轻又低的五个字瞬间让玄濯止了脚步。
玄濯屈膝跪地,把她放到腿上,小心道:「地上凉,你?躺在我腿上,可以?吗?」
弦汐无心关?注这些事,说:「你?走吧,让我自己待在这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玄濯扶着她的手颤抖着,「你?不想活了是吗?」
弦汐已经连疲倦都感觉不到,「玄濯,我就剩这一会了……让我清净清净吧,你?离我远点,兴许我还能多喘两口?气。」
她宁和地闭着双眼,鼻腔溢出的轻浅呼吸甚至凝不出雾气。
仿佛随时会失去生息,再也没有丝毫温度一般。
玄濯静静注视着她,半晌,牵起她冰凉失温的手。
一股温暖如江流河海顺着筋脉注入体内,弦汐被这温度惊扰,蹙眉睁眼:「你?在做什么……?」
她感觉自己残缺的魂魄在被渐渐修补。
玄濯面?上看不出太多异常,只眉眼间压抑着微许痛色,他笑道:「你?最大的损伤还是在魂魄吧?我把我的补给你?,你?就能好起来了。」
裂魂之痛非比寻常,他都有点难以?忍受,弦汐当?初竟然?只是为了给他做个生辰礼,就干出这等事。……也是,她贯来能忍痛,那时又那么爱他。
玄濯落寞地看着弦汐。
弦汐唇色惨白,声线战栗道:「我不要你?的魂魄,你?停下,你?停下!」她几近疯了一样想逃,却被玄濯死死抓着手逃不开。
玄濯依旧在笑,那笑的意味却已然?难辨:「弦汐,你?若还是不想活,那就引爆魂体,带着我一起死吧。你?活着躲不掉我,死了我也照样要缠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