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低眸,瞧见身上干净的衣裳,愣了一瞬,又皱着眉看回去,“我这衣裳——”
“自是母亲替你换的。”
裴云谏伸手取了身上的氅衣,窗外的光透进来,映照出他冷白面容上,泛着青黑的下眼。
“我对你并无兴趣,你应知晓。”他起身叠好氅衣,往木柜边走去。
秦殊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捏了下,却碰到划破的伤口,传来一阵刺痛,她想起更重要的事,没与他计较,从床上下来。
脚踝还有些疼痛,但比昨夜已好上许多,她缓慢地给自己穿鞋,一边好奇地问:“郎君如何知道我在那井坑中?”
裴云谏并未回头,声色平淡:“你昨日应当偷摸去了老张头家,那么接下来再上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真的去挖野菜回来与我母亲交差,二便是有个不得不进山的缘由。”
秦殊穿鞋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眸轻动,“那你如何得知我不是去挖野菜的?”
他收拾好氅衣,从里边走出来,“有人瞧见你日头正盛之时上了山,因而第一要义并非是挖野菜,与老张头有关的,又需你如此早便进山的,便只有他曾死去的三任妻子。”
秦殊缓缓起身,从榻上下来,抬眼去瞧他,“郎君日后入仕若是做个好官,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这回不等裴云谏再说什么,她便一瘸一拐地往屋外去了。
他淡淡瞧着她远去的背影,神情没什么起伏,平淡如水。
好官。
如何算是好官。
他从未想过做什么好官,他只想去挣万人艳羡的权利。
屋外。
秦殊刚出来,便有暖洋洋的日光映照着,裴何氏已然在院子里晒太阳,瞧见她连忙关切询问:“好孩子,你可好些了?”
她走到裴何氏身旁坐下,眉眼弯弯地笑着,“我好多了,眼下闭眼能跑二里地呢。”
裴何氏却一脸心疼地握着她的手,“你这孩子,惯会乱说。你刚好定要好好修养,切不可再进山了,那野菜我尝不尝都不打紧的,我如今什么都吃得,不挑的。”
“对了,我特意给你温了驱寒的汤,你得喝一碗。”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活,起身去灶房取了一碗热汤递到秦殊手上。
秦殊捧着温热的碗,心底升起些愧疚来,却又不能说实话叫她担心,“多谢母亲。”
裴何氏见她气色比昨夜见到时好上许多,拿起针线笑着同她说昨夜的场面,说到后面忍不住叹了口气,“若非憬之后半夜一直照料着,我怕是撑不住。”
秦殊一愣,将嘴里的热汤咽下去,忽的回想起昨夜似有人擦拭她的脸,还以为身处梦中,原来竟都是真的。
做这一切的还是裴云谏。
这样冷清、面对她没有半分客气之人,竟……照料了她大半夜?
“憬之这孩子当真是细心,我夜里觉浅,好几回听见他拧水。”裴何氏很喜欢秦殊,虽知道这亲事是假的,可若有一日能成真,她觉着自己会高兴得睡不着觉,“天都快亮了,我才没再听见声响,怕也是一夜没睡。”
秦殊捧着热碗,指尖无意识地扣着,心底有些复杂。
她这欠的银钱该不会滚雪球似的又滚了一遭吧?
身后忽然传来平稳的脚步声,秦殊下意识回头,清清朗朗地对上裴云谏黑白分明的眸子。
他淡淡瞧了她一眼,便去往灶房。
秦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放下碗跟上去,她站在灶房门框边,因着这份恩情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见她迟迟不说话,又欲言又止好几次,裴云谏终是问:“有何事?”
秦殊抿了抿唇,一脸认真地试探:“我知你昨夜照料我辛苦,但可否打个折,与我少算些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