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更深露重,圆月已满。灵湖之畔,水雾蒙蒙,月华之下,如纱如织。
因漆黑而显神秘幽芒的道路深处,渐渐地,有一片光亮一闪而过。随后,光亮愈明愈澈,阵阵走马声自那处传来,愈来愈近,响彻在原本静谧的空气中。
灵湖附近杂草丛生,比起其他任何区域,草叶涨势极猛,几乎能没过整条腿。马车路过其间,行得艰难,每走一步,长草齐靡,所到之处沙沙响成一片。
这样一条小路,极度限制了马匹的发挥,似乎是被草扎得难受不已。这马甩头摇尾,不由自主地躁动起来。
江迟见此状,索性一拉缰绳,停了下来。抬手取下车檐悬着的一盏油灯,照向前方,眼底的黑暗瞬间驱散了些,但除此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身后的车帘被掀开,江迟下意识提灯回身,看见晏随音向旁侧扭脸,手臂挡上了眼睛。连忙按下灯身,“抱歉。”
“没事。”晏随音接了一句,转而又问:“这是在哪里?怎么到处还是风平浪静的。”
这时,谭既明也探出身来,“夜色太深,也看不出什么。不过,确实是这条路不错,算算时间,到通天碑,也不过两盏茶而已。
”那就奇怪了。”江迟晃了晃油灯,那光落在地上,积出了一隅浅影,“这么重要一件事,怠慢不得,推迟不得。竟然连守路的人都没有?”
这么一看,确实如此。以他们所在的方位为中心,方圆左右,一派静静悄悄。来的路上,更是一直顺畅无阻,连个人影都没瞧见。完全不像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的重要集会。
说实在的,晏随音的心有点凉。倒并不是天生放荡不羁爱刺激,喜欢被旁人跟在屁股后面东奔西跑,躲躲藏藏。但是,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它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如果不是这里的人安全意识淡薄,那他们也许就是被埋伏,成了瓮中之鳖。然而,还有一种更绝望的可能:努力的方向,是错的……
那么,这就很可怕了。
谭既明也不明所以,疑惑地说:“或许是……”
言语还未见端倪,但是,这个地方本该有的动静,终究还是被他们念来了。
与他们相对的另一个方向,传来打破寂静的一串响动。因为距离太远,听不清具体是什么声音,也无法判断出是由何种东西发出的。
江迟方才还略显散漫的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缓缓将食指凑到嘴边,示意此刻先不要说话。
在不明生物还没接近之前,晏随音小心翼翼摘下马车车身边沿的另一只油灯,放在车帘边。
只听那些声音由远及近,在耳畔响得越来越清晰。直到后来,可以十分笃定,耳边及头脑当中不断回荡的,是滔滔不绝的巨浪之声。
这么一片面积远不及海水的湖泊,竟也会掀起如此声势浩大的浪潮吗?
晏随音看向江迟,用口型问了一句,”涨潮?”
江迟也很不解,迟疑片刻,轻轻摇头。
这场水势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已经一点一点,平息到沉寂无声,湖水也没在向外蔓延。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才更为奇妙。
潮声散去,其余被掩盖在巨浪之下的声音,才不知不觉浮现出来。
前面有人!
这里能很明显地听到,远处层出不穷地惊声尖叫。并非玩闹或者情绪高涨地交谈,而是令人发指的恐惧与害怕,分明带有即将要被置之死地的绝望。
有人在杀人?这一念头无法控制地爬上了晏随音的心里。她看向另外两人,都是同样的面无表情。
越危险越要冷静。晏随音语气平和地提醒:“那边有声音。”
江迟没有回头,只是回应道:“听见了。”
待到那里慢慢静了下来。
三人很快乘着马车,来到声源之地。由于不清楚是否存在威胁,故意走得很慢。不一会儿,在油灯可以照见的范围内,出现了一张人脸。
苍白的,毫无生机可言。
隔得远远的,江迟蹲了下去,两指合拢,凑过去探他的鼻息。半晌,才轻缓地站起来,像是自言自语道:“没有了。”
或许在前一刻还活着的人,现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倒在眼前,任谁看了都不能不感叹生命无常。面对这样的一个陌生人,除了叹气,晏随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人又浅浅在周边查探一番,无果,只好作罢。
就在路过泥泞之处,一块庞大的奇石后,他们的左后方向,忽然再次出现了响动。
开始还听不清楚。后来,像是有着极其强大的求生欲望,一个男人,努力用已然嘶哑的嗓音喊出一句话。虽然仍旧微弱,但晚景着实悄静,足够让人听清。
“有……有人吗?救救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