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是,要包装。”
我走到柜中,取出一个沉灰旧盒,木皮已裂,却有一层隐隐的朱纹。那是从秦淮身上搜出的旧物之一,看起来最不显眼。
“密函就藏在这里。再洒一点陌七的血迹,在封口盖上他的印戒。”
柳夭夭挑眉:“你这才叫布得全。”
我抬眼:“得让朱晏信得七分,疑三分,才会接着查下去。信得太真,他就要直接带回朝中;疑得太重,他反而会抛开不理。”
沈云霁轻声问:“那……信要怎么送出去?”
柳夭夭合上信纸,抬眸一笑:“就说我们在清点搅月楼残物时,误打误撞在暗格里找到此物。其余……交给朱晏自己来解。”
“最好,再安排一个‘意外目击者’,让他半信半疑。”
我点点头,目光如夜色微凉:“这封信,本不是给他写的。却正是写给他看的。”
醉仙楼三层,东窗未开,帘影轻曳。
我早早到了,仍旧选了那个靠窗的位置。杯中清酒未动,指尖却有些冰凉。
不多时,朱晏缓步而入。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常服,看似风尘仆仆,却每一步都稳若落棋。
我起身微一颔首:“朱先生。”
他微笑,还礼,随手拂过衣角落座,语气与上次一样温和:“还是这楼,还是这酒。景公子,倒是有些念旧。”
“念旧的,是人。”我将一盏清茶推向他,“这楼不过是人脚下之物。”
朱晏端起茶,轻啜一口,眼中波澜不惊:“你这人,说话,总叫人想听完。”
我淡淡一笑,取出那早已封妥的木盒,放在桌案中央。
“这次请你来,”我道,“不是为了说话。”
他眸光微动,视线落在那盒子上:“这是什么?”
“搅月楼旧阁中寻到。”我语气极稳,“密格之中,有血迹残留,也有秦淮旧物。我不敢擅断,遂原封不动交予夜巡司。”
朱晏并未急着开盒,而是先打量我片刻,似要确认我话中真假。最终,他伸出手指,缓缓掀开盖子。
他没看里面的内容,只是看了看那血迹与封蜡的结合,再看了看那封纸的边角,一言不发地合上。
“这份东西,”他说,“我会亲自呈交司马先生。不出三日,自会给你回信。”
我点头:“朱先生也知,此事牵涉不小。”
他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你倒不怕这信……若是假的?”
我不答,只将茶盏转了一圈:“你夜巡司自有判断,小人只是负责行事,此等机要大事,恕小人无从得知。”
朱晏一笑:“你说得对。”
他起身,顺手收起木盒,衣袂一掀,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游走庙堂与黑夜之间的隐者身份。
“那景公子——”他顿了顿,回眸轻声道,“保重。”
我微微一拱手:“一路好走。”
朱晏的身影没入醉仙楼的人流中,一如他这人:来无声,去无影,留下的,只有一团淡淡的疑雾,和一道尚未翻开的风暴。
我重新坐下,望着他走后的那道虚掩楼梯口,轻声自语:
“这一步,落下了。”
夜,雨微,司马府内。
夜巡司密阁不容外人踏足,朱晏从醉仙楼归来,一路未歇,径直入了府中后堂。
密阁中灯火寂然,书架林立,案几上摊着数十封案卷与密札,一人倚坐于榻,身着灰衫,鬓边微白,正低头研墨。
朱晏拱手:“司马先生,回来了。”
那人手未停,淡淡问道:“景曜给了什么?”
朱晏将密函木盒呈上,低声:“说是搅月楼密阁中所得,有秦淮血迹,封蜡未破。”
司马先生取过,指腹轻抚那枚密封,眼神未见波澜,却沉思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