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
白花花的奏折散了满地,崔望熙定定地负手而立,脚边是一只摔碎的瓷杯。
“圣人息怒。”他不紧不慢地说。
“息怒?你好意思叫朕息怒?”宋撄宁指着其中一份奏折,“你怎么敢越过朕,直接对地方下旨?”
“可是,”他步步逼近,眼中一片冷意,“他们也遵旨了,不对吗?”
她颤了颤,腰身抵到御案,退无可退,只能摸索着去抓镇纸,却不慎沾上了未干的浓墨。
“令出京畿,他们自然会遵旨。”
崔望熙看着她惊慌的模样,轻笑一声。
“来人,打一盆水来。”
很快,宫人们便战战兢兢地端来清水,在桌边放好,悄悄离开。
宋撄宁僵着手,不愿与他对视,“崔相,朕——”
躲藏着的手被他不容拒绝的捉住,按在温凉的水中,直到墨迹消散,崔望熙才取出帕子,细细擦拭。
他捏着灵巧纤细的指骨,只觉瘦弱无比。
“圣人身子不好,臣会吩咐尚食局,多添几样补气血的药膳。”
宋撄宁抿着嘴,没再说话。
“若叫臣知道,圣人不肯吃,那臣只好。。。。。。亲自来陪圣人用膳了。”
“何须你假惺惺。”
“臣一番好意而已。”
她甩开他的手,将指尖藏回袖子中,“若崔相当真好意,便早些还政,不要再做出替主君下旨的事了。”
“圣人年少,许多事务并不懂,只好臣来代劳而已。”
宋撄宁抬头盯着他,“朕早就到了年龄,你凭什么——”
崔望熙忽然欺身而上,按住她的肩头压在御案上,冰凉坚硬的镇纸硌着后背,令她蹙眉。
“宋撄宁。”他贴在她耳畔低语,“你居然问我凭什么?”
清雅幽然的瑞麟香沉沉地笼罩着,她侧过头,避开他。
“崔望熙,你不过大朕三四岁,也敢教育朕年少,还妄言替朕代劳政务。”
崔望熙揽着她,将那枚镇纸拨开,揉了揉她被压疼的地方。
“既然圣人这样说了,那臣会留一些无关紧要的折子给您的。”
“满篇奉承的请安折子,崔相还是自己看吧。”
紫宸殿一室狼藉,他放开宋撄宁,起身踢开几本被茶水浸湿的奏折本,缓缓往外走,站在殿门前,回望那个低着头的身影,浅金色的华裙,发间那枚刻着龙纹的金钗摇摇欲坠,她默不作声地看着一处,双目无神。
他捏住指尖,想起刚刚拥住她的感觉,像捧住了一只娇雀,而她一无所知。
“圣人体虚,宜静养。”他开口道。
宋撄宁倏然看了过来。
“延嘉殿远离喧嚣,让圣人迁过去住吧。”
“是。”随从立刻应下。
她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扶着桌沿。
“你怎么敢。。。。。。”
崔望熙点点头,“臣有何不敢?”
他去而复返,如闲庭信步般从容,紫袍在光下闪过昳丽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