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等天气好转,让莫偃戈再去西边揽弋国看看。”
勤政殿新添一张软塌,岑湜斜斜卧在那里假寐,听她自言自语,笑道:“你不是鄙弃穷兵黩武,怎的又想开疆辟土了?”
她扭头嗔怪,“瞅瞅不碍事,我就是好奇。听说更西更西还有大食国,风土人情与大巍天差地别,你就不想知道?”
他摇头,“不想。”
纾纾晓他是落寞了,立即挪步蹲在他身侧。
忽而寂静无声,岑湜张开眼皮,只见那小脸凄惨惨的,他伸出手指狠狠一戳,“可别做这幅样子,到时候哭坟少两行泪,我跟你没完。”
她眼眶才红,气得哭笑不得,邦邦抡拳往他身上砸,“晦气!我现在就哭给你看!”
“来来来,我看看小花猫长什么样儿?”
余有庆同黛眉在一边皱眉撇嘴,险些闻不出午饭香味。
出勤政殿,黛眉回去寮舍休息,她自然有单独一间房,不过许多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无心便听到几句话。
“我义兄亲眼所见,官家怀抱一襁褓入城,他当值,绝对错不了。城墙可高,一览无余的。”
“我就说这日子不对,德妃怎能无端端生出一个儿子?”
“你们不知道呀,自打那儿起,齐乐宫上下所有男女都换过一轮。听说。。。。。。。”
“呀!是不是投井那个?”
“哪个?不是在掖庭死的么?”
哐啷一声,门板破开。
黛眉正撤回腿势,她铁青脸色,怒叱道:“是谁允许你们在宫内妄议皇家,私传流言的?”
几个小丫头瑟瑟发抖,齐齐作揖拜道:“求姐姐高抬贵手,饶恕我们,不敢再说,不敢再说!”
她将几人上下一瞄,强捺住声调逼问:“是谁告诉你们的?流言出自何人之口?如实招来,饶你们不死!”
“是。。。。。。就是,也不知道哪儿听来的,宫里头都在说,去。。。。。。去年不就已经有了么?”
黛眉知道难以追溯了。她身为天子贴身婢女,素来同余有庆最熟,平日也忙,大家不敢,她也无空听这些。但事关皇嗣大统,尽管通晓内幕,岑桢血脉确凿无疑,但如此流言霏霏,不管不行。
转身,她冷冷道:“救不了你们,明日自去掖庭报道,再有下次。”细眼一觑,威严毕露,“你们不是知道有口井么?”
遂步履匆忙,赶回勤政殿。
纾纾听毕倒无甚惊讶,笑称,“我可比你早听到得多,早在苻州,民间就流传桢儿身世不明,我当你们晓得呢。”
她背手踱开,扭头问岑湜,“那咋办,你说。”
“什么咋办,我亲生的我不知道?”他披着棉被团成一团,正在削一坨木头。
屑子沙沙往下掉,时不时崩得他整个一弹。
纾纾见他越发混不吝,披头散发、没个正形,又气又恨。
心头却苦涩,唾沫吞咽,嘴里吐不出一个怪字来。
叹了口气,她道:“定王的人虽有关钜看着,但他只能守住京城,大巍辽阔,鞭长莫及。届时天下都这样说,等桢儿。。。。。。这如何能坐得稳?”
“你不必忧心。”岑湜吹了吹刻刀,重重往木头上一剔,仿似要凿穿,“哪儿有坐不稳的皇位,只有无能的君王。”
“是,您当他几岁?”她忍不住翻白眼。
“所以。”他定定盯着那木头,上头窟窿像一双目,“有人必须死。”
***
黎王死后,定王十分安分。岑湜捧杀,他虽得意,倒也没做什么出格事,破绽难寻。
百官都知道皇帝龙体欠佳,具体撑到几时,虽难推测,但人心不免又浮动起来。
这才几年,大巍又将举行国丧。未必岑姓触犯什么天规,个个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