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令一步又一步,踏过湿漉漉的水渍,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他昂着头?颅,似日日进宫那般,
直到崇政殿前?,他慨然跪下,“老臣,中书令秦中清叩请拜见官家。”
崇政殿门缓缓打开,何公公跨出来,“中书令请进。”
昊帝已经晨起批阅奏章,见中书令进门,他率先开口,
“中书令,朕十七岁坐在这个位置,朕都不敢想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每日寅时三刻起身批阅奏折,朕自认为勤勉,只为这个国家在朕的手里越来越繁荣。”
“朕做得?可称职?”昊帝抬头?问中书令,眼中即是诚恳发问,又是最终的对决。
“臣有罪。”中书令身形微晃,缓缓跪下。
那刻,昊帝看?着中书令不再坚硬的脊背,方从昨晚那场血雨腥风中平复过来。
昨夜过半,宫里忽得?进了贼人,虽然江若汐已经提醒过他,可从未沙场走过的人,第一次看?到那样真刀真枪,红刀子出后人一瞬间?的倒地咽气,心里不可不为之撼动。
还好有钟行简坐镇。
此刻的钟行简还在殿后带着几百名殿前?司侍卫严阵以待,京城里,中书令所?辖的兵权还不在少数。
他们终不能?放松警惕。
中书令缓缓摘下官帽,举过头?顶,“臣老了,先帝嘱托臣扶持官家,老臣也已经做到了,现在官家英明?神武,勤政爱民,九泉之下,老臣对得?起先帝,老臣只想致仕回乡,安度晚年。”
昊帝看?着那顶官帽,久久没有动身,他心动,却不能?。
“中书令说的哪里的话?,中书令乃我朝栋梁,你走了,朕心里没底啊。”
说罢,还绕过龙案,双手将中书令扶起,赐座聊起先前?种种。
致仕不成,官家这是要他的命啊!
其实中书令心里也知道,就算没有昨晚那场厮杀,全身而退也不可能?了。
仍是只字未提秦昂之事。
但是出宫之时,他在一条巷道里,两?个内侍拎着食盒,边走边低头?嘀咕,“那位嘴太刁了,每日这样养着,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
两?人见到贵人袍边,立即退到一旁。
中书令径直走过,闻到食盒里浓烈的鳜鱼味道,是他儿子最爱吃的菜,红烧鳜鱼加了呛人的辣。
许是儿子用这个法子告知他,让他来救,也可能?是官家想让他知道儿子活在他手里,看?他救不救。
中书令离开后,昊帝掩不住兴奋与忧虑,“行简,他会不会放弃他的儿子啊?!那样咱们不就功亏一篑了。”
“若汐说他爱子如命,我信她?。”钟行简深邃的眼眸,笃定而坚毅。
中书令回到府上,叶婉清过来拜见,她?站在屋角阴影里,似鬼魅,“父亲……”
“不要叫我父亲!”中书令忽得?吼道,怒瞪了她?一眼。
他知道这个女人打得?什么算盘,他早已查清了她?的底细,不过是把秦昂甚至是他当枪使,对付钟行简和钟府罢了。
“如果不是你的挑唆,我的儿子能?陷入这样的境地。”他掐死她?如同一只蝼蚁,可他现在没时间?搭理她?。
叶婉清对他这话?不以为然,隐在暗处的眼眸闪过一丝鄙夷,“中书令大人,皇宫那么大,守备森严,咱们救不出夫君,为什么不拿住江若汐,让钟行简拿秦昂交换呢!”
“自大!”中书令怒意难消,甩袖道,“老夫堂堂中书令,官家想要掰倒我,区区江若汐算得?了什么,就算是钟行简,你以为能?威胁到官家嘛!”
皇家薄性,他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