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军装没来得及换下,也瘦了,显得腰身更加挺拔,依旧迫人凌厉的线条,只是模样透出几分憔悴。
这是蕴宁第一次看到裴叙这幅样子。
蕴宁下意识起身朝他走去,临近几步她注意到裴叙下巴上长出了短短的胡茬。
不大显眼,离近了蕴宁才注意到。
想到这些天裴叙在为什么事情奔波筹谋,蕴宁便有些心疼。
他模样憔悴,神情也难得透出几分孤寂,这与上校往日平淡又波澜不惊的形象大相径庭,蕴宁顿了顿,摸了摸自己额角那块小小的纱布,故意想逗面前的人开心。
她伸手,装出一副很做作的茫然样子:「我好像失忆了,这位帅哥,你是哪位,我们可以认识一下吗?」
演得并不像,因为看到了裴叙,说到一半时,她的声音已经不可避免地带上了笑意。
裴叙似乎知道她的用意,配合地扯扯嘴角,只是一眨不眨地眼里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他用这样的眼神从头到脚地看着蕴宁,最后停在她额角那一块快要痊愈的擦伤上。
在蕴宁因为自己耍宝没有逗笑裴叙而泄气的时候,裴叙抓着她的胳膊,将人圈在了怀里。
蕴宁怔了怔,意识到裴叙和自己一样想念面前的人。
「蕴宁。」
只是他一开口,蕴宁才注意到他的声音是怎样的低哑,烫人的呼吸喷洒在蕴宁的脖颈处,泛起一阵酥麻,蕴宁愣了愣,听到裴叙用这样的声音说:「对不起。」
蕴宁眨了下眼,随即笑开,手轻轻地拍了拍裴叙的背,因为这个动作她和裴叙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近,她声音很小地问:「这个对不起是对不起什么,你有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的地方,我怎么想不……」
蕴宁的话没有说完——
有什么滴落在她的脖颈,仿佛带着灼伤她皮肤的热,却又很快冷却,滑落消失在她宽松的病号服的衣领下。
蕴宁动作一顿。
是裴叙的眼泪。
蕴宁茫然的停了许久,才有些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些,好让自己能够看清裴叙的神情。
上校的表情十分平静,只是漂亮的眼睛隐隐泛着红,苍白的脸上一道浅浅的泪痕。
他看着蕴宁,语气一如往常,可眼里的情绪已经无法遮挡地破土而出:「…对不起。」
……
裴叙知道这次离开的时间会很长,他万事不求,唯独放心不下蕴宁,于是只能事无巨细的安排好一切。
可蕴宁还是出了意外。
收到消息的时候,裴叙看了通讯界面很久,像要碎掉的石像。
汇报文件中包含着文字和现场的图片,裴叙只看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尽管里面并没有蕴宁的身影,但他没有了再仔细看下去的勇气。
前线局势转好,上校却不得抽身,他在空隙的时间里一遍遍的拨打连接16星的通讯,得到的是千篇一律的回答。
已经足够详细明确,可仍不是他想要的回答,他只好一句一句的问,细致的问,问能见到蕴宁的所有人,再从他们的答案里拼凑出蕴宁的近况。
挂掉电话后,上校才注意到自己被手套遮住的手在抖。
像是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一样,他站在原地停了好久。
……
周泽在伤势转好后给裴叙发送了调查结果,对方审讯并不配合,但已经查明和程家并无关联,裴叙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排除掉程家,对方对蕴宁下手,只能是因为他裴叙。
他仿佛回到了十九岁的那个冬天,心口凛冽的风裹挟着风雪,雪地上是对方用挑衅写下的文字,说是送给他的礼物。
那一串数字是他的军部编码,和所有人一样,现在依旧刻在他胸前金色标识的暗面。
从正式成为军人到现在,一直待在那里,但现在又仿佛隔着厚重挺阔的军装穿过了他的心脏,让他恍惚觉得眼前又出现纷飞的雪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