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吃完的蛋糕重新放进冰箱里。
景孟瑶和凌聿一起走楼梯下楼。他走在前面,她落后两级台阶。只有当她站在两级台阶上的时候,她才能看到他的头顶。他刚才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没有穿外套,但是这会儿他的外套穿在身上。她闻到很微弱的烟草味。
与过去的每一天相较,他此刻的状态乍看之下并无不同,只是莫名的,让人感觉有一丝难以确切表述的差别。
景孟瑶将其解读为是由于凌聿和景焰之间对于未来发展方向所存在的分歧,而且投资人表现出了对于景焰的偏向。凌聿会有所顾虑,这很符合人之常情。
在楼梯的转角处,她伸手拉住凌聿的臂弯。
他回头看着她。
景孟瑶的眼神真诚而坚定,她说:“我不会和任何一家风投基金达成谈判桌下的秘密协议。所以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去说服景焰。我们会做自己的游戏,哪怕不是用这六百万美元,我也一定会找到资金支持我们的方案。”
凌聿凝视她片刻,而后说:“我知道。”
景孟瑶松了一口气,弯唇扬起轻松的笑意。
她以为所有的困难都会被顺利地被解决,即使有很难办成的事情,她都想好了自己会向家里开口寻求帮助,祖母苏富云向来很疼爱她,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景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而绝大多数的难题都能够被金钱引刃而解。
第二天早晨,景孟瑶被景焰的电话吵醒,他在电话那头用尽嘶哑的声音,愤怒地咆哮:“凌聿和普氏美森资本达成了桌下协议,现在是我们要被赶出公司了!你让我要和凌聿站在同一条阵线上,但现在是TM的凌聿要把我们从这条船上踢下去了。景孟瑶,你有钱,你要做圣母,你不在乎创业成不成功,我拦不住你,但TM的你能不能至少弄清楚每天凌聿都在背着我们做什么事情?”
普氏美森资本A轮融资给了八百万美元,条件是创始人团队的股权必须集中于一人,目的在于明确公司的实际控制人,以及稳定公司的股权结构。
他们选择了凌聿。
一瞬间景孟瑶就像是被扔进了盛满冰水混合物的铁桶里。她从宿舍的床铺上坐起来,顷刻间明白了昨晚她从凌聿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反常究竟是起源于何处。
还有很多其他的蛛丝马迹。
他给她带的晚餐,那份鱼肉藜麦沙拉,还有他带来的蛋糕——他昨天去国贸见了普氏美森资本的人,在那附近购买了食物,然后在回学校的路上顺路经过办公室,上来,和她聊了几句。
而她还自以为可以拯救所有人,像一个可笑至极的笨蛋。
景焰还在电话那头止不住地谩骂,他无法冷静,换做任何人都很难保持冷静。
“我打不通那个混蛋的电话。呵,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景孟瑶挂掉了景焰的电话,点开凌聿的联系方式,拨出去电话。
和景焰说的不一致,她打过去的电话通了,而且很快被接起。
她听到手机听筒里传过来她自己的呼吸声,沙沙的声音。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凌聿打破沉默,他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下午三点,普氏美森的人会在他们自己的办公室见我们,线上会议还会接入他们硅谷和新加坡base的人。”
景孟瑶听懂了他的意思,他希望她也在场。
她没有给予回答,她有想聊的话题:“景焰说他打不通你的电话。”
凌聿:“我认为这时候他在电话里只会说低质量的内容。”
景孟瑶:“他还说,普氏美森的法务团队,和他探讨了关于在背景调查和风险调查期间发现的,他涉嫌职务侵占的嫌疑。”
凌聿的声音非常冷静:“这不是针对他的陷阱。仅仅只是背景调查所得出的结果。”
景孟瑶:“会有针对我的陷阱吗?我会随时接到普氏美森法务团队的电话吗?”
凌聿:“我相信你不会。就像我也相信我不会。”
景孟瑶感到一阵很强烈的悲伤。她和凌聿认识很久,本科他们就同是计算机系的学生,虽然那时候他们的交流不多,但是后来研究生期间他们一起创业,每天朝夕相处,她以为他们在合伙人的身份之外,还是彼此很重要的朋友。可是直到今天她才意识到,她其实从来都没有得以窥见凌聿真实的内在。
景孟瑶挂断电话。
这一天,她没有去参加普氏美森的会议。
她一整个上午都在宿舍里,她独自一个人思考了良久。之后她去见了自己的律师。当她离开律师事务所,她给凌聿发了一条信息,请他晚上出来见一面。
她做出决定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天的时间,她就已经想清楚接下去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