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审讯于慕雨的过程中,陆崖真正在意的,是于无忧口中所谓“天命之女”的说法。可哪怕对于慕雨用了刑,她却始终一副懵懂模样,似是对此一无所知。
“那于无忧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纪韶华困惑。
陆崖轻轻摇头,“也许是偶然听见,也许是有人刻意透露。真相如今,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可惜了,”陆崖轻笑道,语气平静:“杀得太早了些。”
纪韶华默然,脑海中浮现前世,于莹莹刻意暴露自己幕后推手身份的那幕。
半晌,她叹了口气,有些怅然:“有些人,总忍不住在胜券在握时,尽述所谋之事。毕竟,没有观众的舞台,演得再好,也不过是一场寂寞罢了。”
“你倒是很了解她。”陆崖看着她,眼中多了几分探究。
这番话,冷静而深刻,哪里像个刚及笄的小郡主该有的感慨?
她身上的谜,远比他所想的多。
纪韶华不语,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心中仍对于慕雨之事耿耿于怀,又问道:“那后来,他们就任由她回家了?”
按理说,当时所有人都认定于慕雨私奔,府中上下都在全力寻找,此事闹的如此之大。可最终,楚垣却并未将她带走,而是由她如同无事发生般回了于家……
这其中,似乎总有什么地方不对。
“此事,还得从许氏那场大火说起。”陆崖轻笑,眼中寒芒一闪,“那一场人祸,于莹莹几乎将整个于家负她者屠个干净,只留一个家名。”
“你猜,这场局,还有谁参与其中?”
纪韶华隐隐有所猜测,却带着些不太确定开口:“于父?”
陆崖望向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却是默认。
纪韶华只觉背后一凉,攥着茶盏的手不自觉收紧。
一个父亲,与庶女联手,亲手将长女送予一个心思难测、隐匿身份的皇子。不仅如此,还默许一场大火,烧死结发妻子一家,甚至葬送独子性命……
或许,自己不该囿于常理揣度这世间人心。既有人将亲情爱情,视做视作一生命脉所依,甘愿赴汤蹈火;便也有人,为前程与名利,不惜践踏骨肉至亲,行那丧心病狂之事。
而此猜测,竟让一切疑团都迎刃而解。
于莹莹因结识三皇子,有了能与于家家主谈条件的筹码。她许诺于父官途飞升,甚至给了他站队三皇子一党的机会。
至于后果,于诚年或许当初也未曾想过,会走到葬送妻儿这一步。但等他回神时,早已身在泥潭,回不了头了。
陆崖接着说道:“我之所以说这些,是因为它与我们最初谈及的——朝堂之上所言战事,息息相关。”
“你指什么?”纪韶华疑惑地看向他。
“于慕雨的失踪,三皇子与于妃怎会毫无所觉?而偏偏此时,北疆传来敌军夜袭的军报。”陆崖说着,颇有些意味深长。
纪韶华略一思索,顿时明白过来:“三皇子遭袭,并非偶然,是他们早有预谋。”
她脑海中闪回起那日被追杀的情形。那些人目标明确,根本不去寻于慕雨,反而直奔他们而来。
想来是于莹莹已对她起疑,那么谋动安王府,也定然提前开始布局了。
“我亦于军中安插了人手,而安王本就掌管左军,想来也早已察觉异动。”陆崖缓缓开口,目光沉静如水。
“据探子来报,那场夜袭本就是一场被刻意泄露行踪、精心编排的戏码。他们确实借机重创蛮夷,但对执棋之人而言,真正的目的却不在此。”
纪韶华心头一紧,几乎脱口而出:“是想祸水东引。”
陆崖轻笑着点头:“等时机一到,‘恰巧’有人在某处发现几份证据,六部大臣便可联名上书,以通敌叛国、意图谋逆之罪,将你爹一举扳倒。”
纪韶华眉头紧蹙:“所以……这一切,早就是她们预设好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