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爷——”
再金贵的糕点再美味的佳肴,如果和着催命的雷响,任谁也是会没有任何食欲的啊。
“还是明月全部招供了吧。”她皱皱鼻子,将手中的银筷丢开,一一开始扳手指头,“晏爷其实从明月一进晏府,便知道明月到底来自何处了,不过却还是配合明月,让明月顶着好不容易才混来的洛阳房家明月的身份,为的,却是想麻痹某些公子先生了吧。”
她并不是询问,却是径自下了结论了。
苦笑一声,她继续道:“金陵明家因受朝中大案牵连,除明家之月仓皇出逃外,一家数百口主主仆仆如今全在金陵大狱苦度春秋——明家之月费尽心思进京师来,为的,便是寻庇护之所,更托可靠之人将身上所藏宝库钥匙献于朝廷。”停顿片刻,她抬首,望那依然云淡风轻的男人,叹息道,“晏爷身份表面虽只是京师人人皆知的巨富商贾,但,明月却知,晏爷的一位至亲,身份却是这世间任何人都高攀不上的。”
男人淡勾唇角,竟然甚是嘲讽地笑了笑。
头好痛啊!
她支手抚额,叹笑道:“晏爷,即便你早已不问世间事,隐遁于世,但自今年年初始,你的日子便不再太平了吧。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晏爷,明月若是您,必不会继续安闲于晏府之内,而是奋而击之!”
男人再勾唇角。
勾得她头皮一阵一阵地麻痛不已。
“晏爷啊。”她努力扬起笑脸,却是苦笑,“但明月只是小小女子,自然猜不透晏爷心思,但即便——”她转首,望向窗外逐渐阴沉的天际,含糊道,“晏爷虽至孝,但该做的打算还是宜早日做之。”
冬至已过,即便再如何留恋春之暖秋之安,滚滚冬雷却是愈临愈近,暴风狂雪,已在咫尺窗纱之外。
男人同她一起望向那阴沉天际,曾清澄的眼眸渐渐幽邃。
“其实明月如何不明白晏爷苦衷?”她声音轻轻,“明月本也以为时机尚早,不想这么快地麻烦晏爷,想能拖一时便尽管拖一时罢了,如果等晏爷自己思考清楚,也会省却明月不少力气。但,那日,那位黄公子却突前来登晏爷之门在劫难逃(2)
她索性紧紧闭上眼睛,再不肯去看那要么不动明王功厉害到极处、做什么也淡淡漠漠、要么却又拿春暖花开祸国殃民惨绝人寰的笑容蛊惑人神志的男人。
不看,不看,不能看,不敢看,不可以看啊!
笃。
她用力背过身,将手中的红单子用力揉扯扔到地上。
笃。
她哼也不哼地索性拿双手紧紧捂了双耳。
不看,不听,不语。
如此,总可以摆脱那男人了吧!
她无奈地笑笑,心中,却是酸涩到了极处。
暖暖的气息却淡淡从她身侧抚来。
她身子不由一僵,顿时连气息几乎也不敢用力了。
紧捂在耳上的手被轻轻捂住,僵硬的身躯被慢慢拢住了——
她心中突然莫名苦楚,紧合的眼睛如被丝线牵引,慢慢睁了开。
纱窗之下,午后暖暖的阳光轻盈地穿进屋来,斜斜的影子,在地板上慵懒地——依偎成双。
依偎成双。
她不知为什么,竟有了想大笑的心情。
却只是淡淡叹息了声,紧捂双耳的手慢慢松开,再慢慢地上前两步,将地上那看似慵懒依偎的斜影冷漠地分开,再分开。
转身,倚在书案之上,她敛着似笑非笑的眸,看那纱窗之下、暖阳之中的男人——默默无语。
“晏爷。”很是镇定地开口,一向软软而清亮的声音,却是沙哑到让她自己也心惊,无声地咳嗽一声,她仰首,不要再看这男人明明含了情意的眼眸。
他竟在何时何处因何生了情意?因她而生了情意!
“晏爷。”心惊也不过是转瞬即过,只刹那她已恢复了清亮而软绵的声音,如以往那般云淡风轻地笑嘻嘻道,“我只听说过为求美人一笑而烽火戏诸侯——呃,还有‘一骑红尘妃子笑’,”顿了顿,她继续笑嘻嘻地眨眨眼,厚脸皮地道,“却从来不曾听说过为了求美人允嫁而送糕点铺子的啊!”
男人没有什么表情,自被她推开后便淡淡的眼神,却让她很奇异地放松了不少。
“明月不知晏爷是做何想法,竟突然无缘无故地提起‘联姻’之事来?”垂眸,她瞅着地上翻盖着的红单子,再笑,“原本明月设想的是,晏爷便接了金陵明家的宝库之匙,代为送达天听,还金陵明家一个自由身便是。与晏爷联姻金陵明家是万万不敢肖想的——不过想来这自有晏爷的用意,原是根本没有明月置喙余地的。但话却须说在前头才好,若是晏爷真的想迎娶金陵明家之月为妻,则必定是真心诚意才是。”微抬头,她迎上男人清澄的视线,笑着道,“敢问晏爷可是真心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