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谢璃倒下的同时,沈睿猛地起身,神色恍惚地冲向比武台,却被一条胳膊横在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让开!”他难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分寸,不顾风度地疾言厉色呵斥起来。
孟观棋丝毫不怵,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漠:“冷静点,人还没死。”
然而,命运似乎故意在与她作对一般,率先围过去的众人突然像烧开的沸水,嘈杂不休。有人大叫着:“没气了。”
亦有人像没主意的陀螺,着急忙慌地东拉西扯,四处探询:“什么?什么?方才是我听错了吧,好好的谢师妹怎么就没了?”
“不过是个比试,为何扯上了人命?”不知是谁蓦然问道。
一时间周围人都哑口无言了。
是啊,一个比试而已,便是涉及到灵矿山的支配权,充其量就是个较之寻常重要些的比试,怎么就死了人呢?
来的人本是冲着一览学府顶尖学子的风采,因此前头氛围再紧张激烈,谢琳受的伤再险之又险,也没人真当回事。只要不出人命,一切都好说。
偏偏谢璃死了。
偏偏又是死在她的姐姐谢琳手上。
周南絮恍惚地半跪在谢璃身侧——谢璃说完那句没出声的话后,迟钝滞涩地眨了几下眼睛,然后微不可闻地笑了。她像困倦极了似的,沉沉阖上双目,任由谢琅撕心裂肺地呼唤,都再没醒来。
她的手自谢琳的衣角滑脱后,便软趴趴垂在一旁。
没有人握住她,于是周南絮朝她伸出手。虽然太晚了。
周南絮甚至与谢璃没什么交集,她只记得初见时谢璃注意到她打量的视线,不仅没觉着冒犯,反倒冲她扬起一个友善的笑容。
仅仅是一个笑罢了,论理周南絮不该这样难过,世上死去的人那样多,难道她会为每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真真切切地感到悲伤吗?但痛苦仍旧抑制不住地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或许不仅是为谢璃,还有为人命的脆弱与无常。
她听到周围聚集的人群被有序地分散开来,然后听到沈睿愤怒颤抖的斥责与夹杂其中急促的喘息。
最后她听到他斩钉截铁道:“阿璃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她的死必须有人为此负责。”
“我要这个人付出代价!”他死死盯着谢琳说完了最后一句。
孟观棋:“你要如何?”
“我要她一命换一命。”
“不行!”孟观棋想也不想否决了,她理智地指出,“比试从未明确禁止过不能杀人。且不论谢师妹的死究竟与谢师姐有多大干系,即便真是谢师姐杀了人,按照规矩,她并没有错。最多手段偏激了些。”
谢琅满脸阴骘地抬起眼,他狭长的眼中此刻布满鲜红的血丝。他语带寒霜逼问道:“好一个只是手段偏激!如若今日杀人的是我,死的是谢琳,你孟观棋还能冷静地重复方才那些话吗?”
“你杀不了谢师姐。”孟观棋完全未被激怒,断言道。
周南絮怔怔地望着他们像带血的刀,被仇恨烧光了理智,竭力刺向对方。她低低半跪着,他们高高站立着,她与谢璃被围困在中间,仰头看去时,他们平日里姣好的面孔仿佛都在剑拔弩张间被扭曲变形。
她只看得到他们怨怼的眼,起伏鼓胀的经络,以及开开合合的鲜红的嘴和森白的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