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在这里面?太好了,我总算找到你了。你等等,外头起沙霾,我先把门堵上。”等他摸到巨石,堵住洞口,返回来再想抓着那只手,却摸了个空。
“颜聿?”许不矜道,“我知道刚才是你,为什么不理我,还在生气吗?”
离霄宫外,他初初失了内力,心情沮丧,没来得及细想。
浩渊心法的避讳,自己都能忘了,怎么却要求颜聿记得?相识以来,习惯了凡事都有颜聿提点,越发依赖,却忘了,他不是圣人,也有情难自禁、抛却一切,不想将来、只求今朝的时候。
许不矜顺着石壁摸索了一圈,没有找到人,心里着急,却也明白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逼他,沙霾一时半会停不下来,许不矜靠墙蹲坐,耐下性子哄道:“颜聿,那天我不是不信你,只是突然知道自己没有内力,毫无准备,一时慌了神……”
“你不想理我,我就在这里等你,等不气了,你就出个声,你受伤行动不便,我找过来就好……”
洞穴里回荡着他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话音。
直到身旁不远处传来一个细小的声响,虽然微弱,却被许不矜敏锐地察觉到。他又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他终于找到颜聿在哪了,担忧的是,刚才那声音听起来压抑克制,像是一个人高烧发病无意识发出的呓语。
脑子还没想明白,身体已经扑了过去:“伤口很痛?”
这个问题已经不需要回答,他抱住的是一个浑身滚烫、轻微抽搐、被汗水湿透衣裳的颜聿。这一幕,与蝙蝠溶洞那一晚佝偻的身影重叠,许不矜胸口一窒,连忙帮他拭去脸上的湿汗:“是凤凰栖木?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此刻只要能帮颜聿缓解一点点痛苦,他愿意付出所有,可他连最后几分内力都给了沐昀,除了紧紧抱着颜聿,实在不知道还能怎样做。
颜聿牙关轻颤:“你为什么不跟扶第走?你应该跟他走的……”
这个问题,之前也问过。
那时候扶第邀许不矜一起闯荡江湖,他虽然想去,但更想帮颜聿找到凤凰栖木,于是拒绝了。
此刻,他依然拒绝:“你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颜聿道:“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啦。”
“何必执着于我?我不容于天地,只是老天随意摆弄的人偶,要我生便生,要我死便死。有的人一出生就顺风顺水,而我从出生起就注定不幸,有心想要成为一个让所有人都仰望的人,可惜命运一次次将我打回原形。虽然争不过,但我尝试过了,我不后悔。”
“你不一样,应该活下去做未完之事,你不是想做一方大侠吗?”
“不要,连心爱之人都护不了,算什么大侠?”听他说起这些,许不矜难过得低声啜泣,“何况,我心里早就改了,我要和你做浪迹天涯的双侠。”
“浪迹天涯的双侠?”
许不矜下巴搁在他颈窝,躯体紧紧相依,说话时胸口起伏,有什么硬物硌得慌,许不矜诧异,伸手轻抚他被捅了一剑的心口,不出意料,手又被他抓住。
“别碰!”
但许不矜已经触碰到他胸口长出的粗糙硬块,带着老树皮纵向的纹路。
岩洞无光,看不清样子,但见识过戚庭月腿上的木头疙瘩,也不难想象伤口是什么情形。
颜聿浑身一颤:“为什么要碰,很丑陋、很恶心,知道我为什么不给你看了吧?每次、每次受伤修复都会长出来……”语气急促,呛了一下,用不知哪来的力气将许不矜狠狠推开,口气也变换成得冷硬无比:“让你走,快走,我不用你可怜!”
心口像被人划开了一道口子,用力翻搅撕扯,疼得许不矜全身发抖,既知颜聿有多么的“口是心非”,便不管不顾地紧紧搂住他:“那你想要谁可怜你,嗯?我不仅可怜你,还喜欢你,爱重你……每时每刻都想看见你,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所以,你别想赶我走!”
每说一句,就低头在他脸颊亲一下。
三句话说完,吻上他紧咬的唇。
还在考虑他此刻身体虚弱,要怎么撬开牙关,趁虚而入,他突然张嘴,一口咬住许不矜的唇。
经脉寸断、胫骨碾碎重组的剧痛使颜聿麻木,失了对力道的控制,腥味迅速在口中散开。
他痛苦煎熬的眼底,渐渐浮上一丝情迷意乱。
半晌,许不矜伏在他身下,轻声道:“颜聿,就算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好看的……”
各大派弟子一个个焦头烂额、衣衫褴褛的从巨石阵出口鱼贯而出。
苏春杏在沙丘高处焦急俯视,直到看见扶第背着沐昀走出来,才急忙奔跑过来,大喊着:“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老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