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朱见深便到了乾清宫中,御案之后,朱祁钰换了一身便袍,静静的看着他。
“侄臣拜见陛下。”
此刻的朱见深,早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紧张和不安,即便是面临着东宫之位即将被废的状况,也依旧沉稳淡定,恭敬的俯身行礼。
“平身吧……”
朱祁钰摆了摆手,示意底下人给朱见深赐座,但是,哪怕内侍已经搬来了墩子,朱见深却也并没有坐下,依旧垂手侍立在旁。
见此状况,朱祁钰也不勉强,皱着眉头,开口问道。
“刚刚在殿上,怎么回事?”
显然,他问的不是废太子的事,而是朱见深当众请婚的事。
事实上,关于东宫储位最后会是什么结果,朱祁钰和朱见深,乃至是朝中的一些重臣,其实早就已经心知肚明。
两年前的那桩事,对外说,是朱见深因骤闻朱祁镇病故的消息,悲伤过度而昏迷不醒,醒来之后便患上了癫狂之症。
但是实际上,朱见深病是病了,但朱祁钰却很清楚,所谓的癫狂之症,大概率是他装出来的。
当然,这并不是太医说的,因为对于癫狂之症来说,大多数时候,太医也很难找出病因,事实上,不少患此病的人,脉象都是正常的,所以,对于太医来说,也只能根据症状进行诊断,只要朱见深时不时的会情绪失控,做出疯子一样的行为,那么即便诊不出什么病因,也不能说是没病。
朱祁钰之所以敢下这个结论,是因为他派人在东宫打探过,朱见深这两年以来,癫狂之症的表现主要有两点,其一是会无缘无故的打砸器物,甚至是殴打宫女内侍,其二就是那几次经筵上,会胡言乱语,甚至是忽然跳起来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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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点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从朱祁钰得到的消息来看,有两点非常可疑,其一就是朱见深每次打砸的器物,都是一些便宜货,而他所谓殴打宫女内侍,其实多是以内侍为主,而且,大都是一些身强力壮的内侍,说是暴打,但最多就是拳打脚踢。
朱见深的身子骨不算弱,但是毕竟没有习武,他的所谓殴打,对于那些内侍来说,最多就是一些皮外伤,而且待他清醒之后,不仅会安排太医给这些人治伤,还会多加赏赐。
当然,这一点也不是不能解释,毕竟,作为朱见深来说,既然知道自己‘有’癫狂之症,那么,不管是调身强力壮的内侍伺候,还是清醒后的赏赐,都可当做是他的预防自己失控时造成太大损失的手段。
但是,除了这一点外,朱祁钰还得到了另一个消息,那就是,太医院这些年送到东宫那些安神养心的药,朱见深基本上都偷偷的让人倒掉了,虽然说,因为诊不出具体的病因,所以,太医只能开些相对通用的药,可若是朱见深真的有癫狂之症,不至于连治疗的尝试都不做。
而且,除了治癫狂之症的这些药,这两年当中,朱见深患了其他的病,例如伤寒,头痛这些,太医院送去的药,他都是正常用的,所以,也不存在,他不信任太医院的问题。
那么,结论就只可能有一个……他是装的!
目的也很简单,那就是,要主动放弃太子之位……
所以事实上,有今天的局面,不管是对于朱见深,还是对于朱祁钰来说,都是早已经预见到的结果,无非是或早或晚而已。
但是,让朱祁钰没有想到的是,朱见深会突然在朝堂上提出要娶一个宫女为正妃的要求。
这在朱祁钰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因为他既然已经有了癫狂之症这个理由,废太子已经可以成立了,实在不必再提出这样的要求,给自己的脸上抹黑……
倒是朱见深,对于这个问题十分平静,似乎是早就预料到朱祁钰会这么问,他只是稍一沉吟,便开口道。
“回禀陛下,当初父亲作乱后,朝中一时对臣讨伐之声愈烈,以为罪人之子,不可当储君之重,臣亦知这一点,只是当时年幼,难辨是非,总觉心中有怨气,赌气不肯退下东宫之位。”
“那时,朝中弹劾之声最盛之际,东宫属官徐有贞叛臣而去,指臣以不孝不义,当时朝中舆论汹汹,诸重臣亲自进宫询问此事,当时臣便觉得,这是陛下欲顺水推舟,废黜臣东宫之位。”
这话一出,就连一旁的怀恩心中都为之一颤。
这位太子殿下,还真是敢说啊……要知道,单凭他这番话,就可以治他一个妄测君心,不敬君上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