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鹈鹕展翅飞过夜色中的山谷。江广玉的血将月白色的衣裳浸得斑污淋淋,虚弱地靠着鹈鹕的背脊:“连川,你这样救我出来,岂不是害了你自己?周群一手按在他肩膀上,不断朝他受损的心肺注入灵力:“你先别说话,不用想那些。江广玉看着他,眼中尽是痛苦绝望灵鹈鹕忽然困惑地叫了一声,去势猛然打住,扇动翅膀停在空中。却见前方山谷出口上方,早有一个人静静伫立于剑上杨庭岳英俊的脸上露出笑容:“周师弟,你这是要去哪儿?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四面山谷缓缓飞出数十名太白弟子,各个手持兵器,严阵以待。周群将江广玉周身大穴封住,以免伤势恶化,转身将人护在身后杨庭兵不屑道,“周师弟。我看你是曾了头了,你带走此人,可知会对太白的名声造成多大影响!周群道:“名声再大,也不及人命重要。“少说这冠冕堂皇的话了!”杨庭岳以长剑指着周群,“你不过是被私情迷住了心窍,你若肯现在把人交出来,跟我回去,我就在掌门长老面前替你遮掩几句,保全你太白首徒的名声。周群并无所动。杨庭岳便笑了,道:“好。正好我也许久没跟你一战了!‘他手中长剑挽过一个剑花,身后陡然爆发出赤色光焰。一道数十丈育的法天象地如同喷火熔炉,自他身后缓缓立起,将山谷的黑夜照亮杨庭岳将长剑向周群一指,身形疾驰而来!身后元神登时拆分化作近百道相同的人影,掠过天空飞向周群!三人成众。杨庭岳所修习的“三分剑法”,正是分身剑法的鼻祖周群以剑指拂过青铜剑身。身后法天象地的金影徐徐成形,犹如远古战神,长剑横过,将飞来的数道分身劈作粉碎!在他身后,江广玉望着空中两方的元神,却露出无人留意的、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笑容。金像元神一手将灵鹈鹕上的二人护住,一手以长剑阻住漫天穿梭而来的火象分身周群微微一闭眼,以心耳神意视物,手中青铜剑一旋,回身直刺劈向他们二人的绯红幻影!他这一剑刺向的是杨庭岳捻决的左手,本意是破他分神法术,然而与此同时,他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连川。-他对上江广玉的双眼只见青年左眼瞳孔中亮起一点光芒,其中宝相花纹转动,光怪陆离,仿佛能将人元魂吸入其中。一刹那间,周群看到江广玉在狱中被双手吊起,锋刃雪亮的cc刺进胸膛,鲜血淋漓的模样他心中一恸,等到眼前画面消散,自己已与那幻形本体错身而过,手中青铜剑,刺穿了对方的心窍。杨庭岳的双眼圆睁,似是不敢相信地看向周群,亦看向自己的胸口。而随着本体被击穿,漫天分身也如山崩潮退般消散无形。男人的身体坠落,摔在尘埃泥土之中”师兄!四周的太白弟子发出悲吼,这些都是杨庭岳素日亲近之人,多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师兄弟弟子冲过去,抱起杨庭岳无力的身体,扭头看向周群,双目血红泛泪”周群!你为了魔修弑杀同门,你这叛徒!”你这叛徒!”一《江上情》第五十七章任时阑回到枕流阁,只见廊下侍女们坐在一处嬉笑玩闹,手里和身边的竹篮里都有许多草叶鲜花见了任时阑,女孩子们忙都起身行礼。莲州迎上来,任时阑边走边看道:“这是在玩什么?莲州抿嘴笑道:“少君忘了?马上就是中宵,姐妹编些花环好玩儿。噢。。。。。任时阑想起来了。按照靳州的古时习俗,男男女女若是有了意中人,可以在十月十五这一天晚上送上礼物表达心意,而被表白之人若在第二天回礼,则代表接受了告白“中宵”是靳州一带延续数千年的大节日,不光是百姓们要通宵达旦放灯、游船、赏花,即便是修真者们,也都维持着这个习俗。按照太自的惯例,十月十五这目晚上,内门外门都会举办宴饮,所有门人弟子均可入席到了次日十月十六,整个禹钟城将会有一场盛大的花灯会。这一日太白的门禁取消,允许弟子们到城中去赏灯。问舒来探望任时阑。先前从沉碧山回太白的一路上,任时阑虽然发着烧不太清醒,却也记得问舒时不时来照看他,还帮忙煎药。两人坐着闲聊,透过支窗能看到院子里,陈长约坐在阿拉斯加身边。小孩手里玩着问舒带给他的木雕工具,玩累了就趴到大狗的身上,用手臂轻轻地抱抱它,捏捏它的耳朵。问舒看着靠在一起的小孩和大狗,笑道:“以前长约几乎从没来过大师兄这的。“他。。。。。”任时阑其实早就想问了。这小孩一直不萱说话问舒明白任时阑的意思,摇了摇头:“长约的身体没什么毛病,但从师父把他带回太白时起,他就没说过话,也学不会认字、读书、修炼,师父也寻过几位名医相助,都没结果,后来也就罢了,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难怪。任时阑在明阁的时候,就发现周围人看陈长约的眼神不对,要么是无视,要么就像在看是类毕意对于修真者而言,不能修炼,等于没有任何价值任时阑皱了皱眉:“那让他在清心堂。。。。。。好吗?供内门弟子学习的明阁,其实就是一个小型的学校。而任时阑明白,有时候学校里的欺凌比工作中的欺凌更可怕。因为后者好歹源于利益之争,而在学校里被针对被霸凌,可能仅仅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问舒道:“此事师父也和大师兄商量过。些竟长约地要见见人,成目在院子里呆着,他也憋闷。在清心堂上上课,随他开心便好了。“至于你担心的问题。。。。。”问舒回忆起来,“其实当初事情传出去时,是有几个嘴碎的弟子私下里议论。“不过隔天大师兄听说这事,就寻了个由头,把那几个说闲话的痛扁了一顿。任时阑差点呛到:“痛扁?”那个冰山似的家伙还有这么热血上头的时候?问舒笑了起来:“是啊,当时在清心堂,小师弟才只比人家膝盖高些。”他比了个手势“大师兄叫那几个人高马大的站成一排,齐刷刷的给他赔不是,那场面!哈哈哈,你是没瞧见。“后来为此事,大师兄还遭掌门和长老训斥了一顿,说处罚弟子自有门规一一罚了大师兄一年的月银,不过那之后,就再也没听见有什么闲话了。正说着,就听见屋外莲洲道:“竺郎君来了。原本还说得眉飞手动的问舒,就像被电了一下,连忙站了起来,朝走进来的竺远山拱手施礼:“竺。。。。。竺师兄。竺远山风度飘逸,对这个小师弟微微一笑,问舒则像个木头般。等到竺远山给任时阑探完脉走了,问舒还在原地发呆。这位二师弟原本长得浓眉大眼,肤色偏深,此时却能看到他有点发红的面皮。任时阑眼睛一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二师弟,这是被蜃住了不是?难不成刚才某人对你使用魔法了?问舒身体僵硬:“什、什么魔法。。。。好在这时周群回来,转移了两人的视线。周群在院子里正碰上竺远山,两人交谈了几句。周群的衣袖忽然被人牵了一下,他低头,却是陈长约小孩站在他身边,举着一样东西给他看。周群拿过来,原来是一个小木雕,塑刻得尚且粗糙,但能从质朴的线条看出短短的喙、圆润的雀鸟翅膀。周群对陈长约道:“嗯,好看。”话虽简短,语气却没有平日里那种漠然。小孩的眼睛亮亮的,拿过木雕,跑到屋里去跟任时阑两人炫耀去了。眨眼数日过去,临近中宵。任时阑每天都在藏书阁里泡着,找了一大堆的图纸,列了张材料的清单太白的钟秀峰是各类灵材收集中转之处,也向门中弟子开放,只要花费灵石,就可以兑换材料“白华罗象草,昆仑玄清石,九鳞龙膏,菩提乳香珠,金三术。。。。。。”窗口的弟子奇怪地看了一眼任时阑:“你这是要做什么?“少废话。”任时阑把一袋子闪着净透光泽的灵石扔在台面上,“你就说有没有吧?虽说太白的灵材对弟子们的价格是打了折的,但任时阑依旧心疼得直呲牙,这一下把他的小金库干掉了一半,而且还有珍稀材料找不到。回到枕流阁,只见侍女们正指挥伙计们收拾一堆宝盒礼匣,箱子上雕刻着簇拥绽放的玉兰花朵,封箱朱纸上一个小篆“金”字。莲洲道:“金家大小姐与二小姐来做客,才到灵犀殿拜见了掌门,这是金家带来的礼。酃州浮檀金氏,以铸造飞舟起家,富甲天下。据说金家库房里珍奇异宝塞山填海,放出来能养活半个修真界。别人是家里有矿,他是矿里有家,任时阑的眼睛放出五百瓦的光,莲洲笑着让人把箱匣都打开道:“少主说,看少君有什么喜欢的就留下,余下的再入库房。任时阑正想着怎么能打打秋风,没想到居然送上门来了:“哈哈哈!这怎么好意思呢?嘴上说着,人已经转到了那堆礼物中间,摸摸这个,瞧瞧那个,嘴巴咧得差点流口水。正一件一件挑,忽然见一方一米半长的金丝楠木匣中,放着一把琴:“。。。。。吉他?莲洲道:“这六弦琴听说是海外来的稀罕物,奴婢们倒是没见过。任时阑拎起来抱在怀里,试了两下弦,跟上辈子的手感十分近似。不过他也就是中学时学过一阵,好久没玩了。次日便是十五中宵。白日照常上课修炼,到近傍晚时,门中便亮起各色风灯,仙鹤脖颈上挂着各色环佩绣带,在漫天晚霞之中张开翅膀,纷纷朝着紫泉峰而去每年的筵度。都是掌门和五位大长老轮流做东。今年正好轮到竺远山的师父沐风长老虽说是所有弟子都可入席。但也是按照次序排下来的。像任时阑就只能坐在最末星的山腰外。跟他清心堂的同学们一起。席上还有几个十岁不到的小朋友。俗称“小孩那卓”。息边有人坐下,任时阑抬头一看,是间舒:“你不是坐上面的吗?问舒笑了笑道:”在上头我怕拘束,不如坐这里的好。实则是方才鳞影阁中,濯云长老和一群徒弟们落座,不见了任时阑,便问周群。周群皱皱眉说:“他自己要坐阁外。的确是任时阑主动要求的,毕竟他的道侣身份不公开反而更轻松。而且要跟着周群竺远山等人坐在山顶的鳞影阁中,面对太白的掌门以及一众长老还有各脉的大弟子。。。。。他只想炫饭,不想任何人问他“你从哪里来”“你怎么跟周群相识”,或者向他投来“为什么这样的人能做首席道侣”的疑惑目光,并要求他展示一下吸引宗门魁首的本领。于是问舒就带着使命来陪任时阑了。不过两人坐着吃吃喝喝闲聊一阵,问舒发现这么享用筵席的确是轻松自在,不用奉承长辈、应酬同辈,爱吃什么就吃,想说什么就说酒液倒进玉碗中如琥珀一般。任时阑朝问舒露出妊诈的笑容:“二师弟,来喝一口。问舒连忙向后躲:“不不不,我、我不擅酒力。。。。。任时阑:“这可是我从你大师兄库房里顺来的,听说可不得了呢!助长修为延年益寿,一口提神醒脑,两口永不疲劳,来来来。。。。问舒左闪有躲:“任郎君,你这、这样我可生气了!半个时辰后问舒趴在桌子上道:“任、任郎君,你不知道,我打十五岁那年,就喜欢上竺师兄,他就像天上的月亮,他是仙人。。。。。任时阑翘着二郎腿,把葡萄扔进嘴里:“是吗,唉,二师弟,那你这不行啊,你得支棱起来啊!“我我。。。。任时阑见问舒袖子里似乎有一物要掉出去了,便顺手一捞,打开。只见精雕细镂的紫檀木盒中,一枚通体莹润洁白的岫玉发簪,簪头沁出点点红晕,雕成梅花形状,浑然天成,“给我。。。。。”问舒伸手来抓。任时阑还给他,笑道:“你这不是礼物都备好了?今晚就送给人家不就成了?’问舒茫然又困扰道:“我、我不知道,我怕真说了,到时候连见面看他一眼都不能了。。。。。任时阑撑着头,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问舒睡着了。任时阑吃饱喝足,一时嫌酒桌气闷,便起身往外面竹林中走去。穿过修竹林,人声渐远,天上一轮圆月,清辉遍酒,耳边听见凤尾萧萧,十分惬意任时阑忽然听见什么动静,把脚步一收,这里再过去就是一处观月的石台,隔着树丛,传来女子的声音一一这样的节日,这样僻静党月的地方,想也知道在发生什么。有八卦不听那还是他吗?任时阑往身上贴了张匿气符,走近了透过枝叶一看一嗯?男人背对着他,琥珀透犀冠将发束得一丝不苟,露出利落转折的下颌线,因为今日的节礼,所以一身苍青色的银纹松鹤澜袍,宽袍大摆,更显得高大身形翩然出尘。眼熟。毕竟是任时阑出门前看着对方换上的女子则朝向任时阑这边,她生得秀美娇俏,眉目含情,管发上的明珠,裙摆上的绣纹,都在夜色中熠熠生辉。女孩一直在说话,东拉西扯,显然也十分忐忑,最后终于下定决心。“周哥哥,其实当初论剑大会,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女孩羞涩得说不下去。“我已心有所属。”那熟悉的嗓音沉静无波简直是一击必杀,女孩一时之间没发出声音任时阑有点不忍心听了,退了出去。这样兜头一盆冰雪,再热切的恋心也会顷刻间被浇灭不过,就是要这样绝情,才不会留给对方任何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