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谈了些布帛与药山的生意,景珖央人送客,快步回房。一进门,人不见了。霎时间,景珖觉得心中轰隆震动,跟什么塌了似的。念及她被锁着,景珖离开时带走了利丰利行,旁人也进不来。他第一反应是她被人带走了。正要去找,刚跨出房门,一道粉俏的身影优哉游哉路过庭院。她的腿伤刚好,已经可以慢慢走动。彼时,这一头的男人心急如焚,那一头的少女像在逛花园,越走越远。景珖眼一垂,看着她没有束缚的双脚,让利丰去把人带回来,反身进屋。锁着她的钥匙一共两副,一副在他身上,一副是备用,就在房中的暗格里。暗格里除了放着备用钥匙,还有她身上的两样信物。景珖打开一看,心都沉了。东西全没了。利丰把人带回来,她被揪着胳膊,还挺不高兴,扭来扭去挣扎,利丰不敢真的动她,一进来就松开了。景珖过去一看,果然是被她拿走,正大大方方挂在身上呢!他眸色沉沉,伸手摊在她面前:“钥匙呢?”她背起手退了一步。景珖逼近一步,继续索要:“钥匙!”然后一指榻上,对利丰道:“把锁链拿来。”利丰去拿来锁链,她一看到,眼神都变了。像是知道这东西是用来束缚自己的,立马服软。小手抠抠搜搜,在口袋里摸出了那把备用钥匙。利丰和利行都看傻了,更别提景珖。他倒抽一口冷气,思考起她是怎么拿到备用钥匙的。他的确当着她的面用过暗格。但是用之前曾观察过她,要么在发呆,要么趴在一边自己玩,根本看都没看他。他也没防着她,毕竟,只要离开房间,他必定会把她锁起来。她唯一能活动的时间,都在他眼皮底下。唯一的机会,就是他在房中看账,为她解开锁链让她舒服睡觉的时候。他居然完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这该是多机灵的人才能做到的!景珖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小疯子一眼,若有所思,没有追究。利丰和利行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家主的房内是埋了机关的,随意闯入的人基本能立刻毙命。这小疯子竟然这么敢,还这么会。必然是家主对她毫无保留,连这些都告诉她了。一想到未来的主母可能是个疯癫癫的妇人,两人便觉一言难尽。这夜,景珖拉着她的手,为她演示如何发动房中的机关。眼看着机关发动,事先放置的稻草人身首异处,疯癫的少女小嘴大张,吓了一跳。景珖哼笑一声,按着她的后颈逼视:“知道怕了?还敢不敢乱动?”要她反应纯属想多了,景珖兀自告诫一番,把机关复位,让人来收拾。因为这件事,景珖留在房里时,对她的观察又细致了一分。这时候,他终于发现一些自己以前不曾留意的细节。她看似疯癫无心智,但其实聪明的很,尤其会察言观色。他精神正好时,她从不会打扰他忙正事,要么去床上躺着,要么在旁边窝着。待他眼睛稍涩时,那颗小脑袋便会不动声色凑过来,往他手上蹭。这时,他会顺势放下手中的事暂时歇息,揉她捏她,看她如猫儿般乖觉,心中愉悦。若事情着急,他不打算休息,便会皱着眉头继续忙。这时,她就闹腾的厉害了,总之,他的注意力一定会被拉走,但并不会发火。因为她拉着他闹一会儿,还是会放他回来做事的。房中的窗户并非一直紧闭。天气好时,她会悄悄过去把窗户打开,还会算着日头的时辰给他打光。房中的窗户,总是悄无声息的开开关关,阴晒交错。天气不好时,她会锁得紧紧地,哪怕房屋修的严实,她也永远坐在风口的位置。她疯疯癫癫,这些事也并非什么感天动地的大事,甚至没有景珖的细心留意,根本看不出她隐晦至此的关切。可真的看她做出这些,景珖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滋味。他很清楚,同样的事情,换任何一个人来做,都做不出与她一样的感觉。只要他在房中,其实一直都被她仔细观察着。所以,他碰过什么干过什么,她都记在心里,只字不提,然后在关键时刻给人惊喜。景珖一直觉得,和小疯子的相处有一种莫名的舒适。如今才知,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契合。不过是配合的人默默无声罢了。然而,想到她刺过的那个伤口,他只能告诉自己,就当是这小玩意儿格外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