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的是各种稀奇古怪的食材,掌勺的是退休国宴大厨。除了豪华酒家,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修了不少。此前国家就一直在抓工厂超标修建各种“楼堂会馆”,禁止办公面积超标,禁止搞小食堂小金库。冯处长一向两袖清风,刚正不阿,见状勃然大怒:国家的钱都去哪了?!只怕拨下来的款里除了一部分修这些给工人的公共设施,堵工人的嘴之外,剩下的就进了某些人的腰包了。他有心要刹一刹这歪风邪气,因此不惜跟老厅长的嫡系部队闹僵,也要抓个典型出来。至于技术科的人下午没有按时来上班,根本就不在他关注的重点之列,只能算躺枪。他也没有把这个叫钱倩的女技术员放在心上,甚至认为她拦着自己不让进,是因为她在干私活,或者看小说打毛线,不好意思让外人看见。忽然,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响起,厂长看了冯处长一眼,冯处长示意他接。厂长听见是老厅长的声音,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他跟老厅长说过很多次购买设备的事,老厅长已经准了。冯处长再怎么愣头青,也得给老厅长面子吧?“……是,是我……对,冯处已经到了,还没有,我们正要汇报……是,是……什么时候?”钱倩看见厂长的表情越来越凝重,直到挂了电话,厂长才慢慢转头看着她,整张脸都僵着:“徐局,还有李厅他们马上都要来。”“对,是我叫他们一起的,三亿的项目,全国现在还没停的,不会超过十家,你们厂最积极,向冶金厅打报告已经不止三次了,想必一定非常重要,所以,我来之前,就请他们一起过来,共同商讨。”冯处长站起身:“这边坐不下了,刚才我路过你们厂的小礼堂,哦不,应该叫大礼堂,比北京的人民大会堂修得还好,一会儿,就在那里说吧,也好让我们感受一下。”厂长又在不停擦汗。冯处长看着钱倩:“你如果不行,现在就说出来,不要耽误大家时间。”没等钱倩说话,厂长抢先赔笑道:“那就换葛舒平吧,他是我们厂的总工,也是这次与日方谈判的主力。”不多时,那几位大领导就到了,同时厂里的技术工程师们也都列席,万一领导有什么问题,葛舒平一时回答不上来,其他人也可以帮帮忙。钱倩也在其中,龚大姐她们也及时赶到,她们已经从车间主任那里得知要被处罚,还抱怨钱倩为什么不替她们打掩护:“都是一个办公室的,谁还没有个家里有事的时候,你请假,我们都把你的工作给分担了,你就不能帮我们?”“我没法帮啊,随便编个瞎话,又没法及时对口供,万一我说你们去业务学习,结果你们拎着饭盒回来,两边撞上了,不是更尴尬?”钱倩一脸无辜。龚大姐冲她翻了个白眼,另外几个帮腔的也七嘴八舌:“你看看你,长的不比梁竹音差,业务也不比梁竹音差,为什么梁竹音这么受器重,你混来混去还是一个小技术员?就是不会做人。”直到厂长清了清嗓子,要台下安静,她们才闭嘴。葛舒平走上台,介绍了一下厂里设备的产能、现在已接到的订单需求。最后,他说:“国家现在每年都需要进口厚轧钢和薄轧钢两种材料,需要支付三四十亿美元。如果成功引进这套生产设备,单是一年为国家省下来的外汇,就不止五亿。因此,我们认为,引进是必要的,而且要加快,早一天投产,早一天为国家省钱。”几位领导听完,各自提出一些问题,葛舒平都回答得非常好。一直提心吊胆的厂长和书记都长出了一口气,稳了。冯处长不紧不慢地问道:“我认可你的话,只有一个小问题,为什么是这一家,而不是别的公司,有什么原因吗?”在可以实现同样功能的情况下,日本几家公司的报价是统一的,没有人低价竞争。这家公司并非质量最好的。葛舒平望向厂领导,厂长陪笑:“当时我们说要买的时候,这家最积极,要啥给啥,要图纸,人家当天就包了一辆飞机送过来,非常有诚意。”“就因为他们最积极?”“反正价格都一样,我想态度积极,总比别的理都不理的强一点。”钱倩忍不住想冷笑,谁不知道日本人是鞠躬最积极,真刀实枪的干点什么就开始打太极。果然,这个回答冯处长也不满意。“那你们到底有没有对比过其他公司的产品?”对比过,但没有完全对比过,都是看各个公司交过来的简介,扫了一眼,看着差不多就没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