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两平米,只有一张床和一对桌椅。床上放着两套换洗的粗布衣服。桌上贴着课程表,8:30早餐,12:30中餐,5:30晚餐。除此之外就是每天两节的文化课。她草草地略过这些没用的东西,把自己的背包背上,推开窗户。窗外是一大片草地,竹间真翎衡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跳了下去。在摔进草丛的时候,她听到自己房门传来巨大的声响。“那个小鬼从窗户跑了。”竹间真翎咬咬牙爬起来,她并不指望一张儿童桌就可以抵抗住几个男孩的撞击,所以她给他们准备了一点小惊喜。在他们从窗台探出头的那一刻,竹间真翎用力拉下绳索,两扇窗户狠狠地夹了下去。“啊——”沉闷的声音混合尖叫声响起后,竹间真翎立刻手脚并用地奔跑起来。她已经猜到了,这里全部都是组织成员的孩子。耳濡目染了父辈母辈们的恶,血液里流淌着对恶的推崇,孤儿院的环境又是这么的得天独厚、封闭原始……这里不是监狱,是斗兽场。“她在往仓库跑!快追!”有人发现了竹间真翎的身影,立刻大叫起来。竹间真翎重重地喘着粗气,肺部就像即将爆炸一样钝痛又干涩。但她不敢停下,她依旧在跑。她爬上仓库的二层,这里有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小平台。在登上二楼之后,竹间真翎立刻在背包里翻找起来。她猜测的不错,在第一天就追杀她的,正是在食堂就发难的三个男孩。“魔女,我要弄死你!”那个被窗户夹到脖子的男孩红着眼睛,恶毒地盯着她,“你死定了。”他率先爬上梯子,也是率先翻到二楼。彭地一声怪响,原以为能听到女孩的哭泣,谁知道等来的竟然是男孩杀猪一样的凄厉惨叫。“小山?”他的同伴一边呼喊着,一边爬上梯子。在露头的一瞬间就彻底僵住了。“上来。”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他的额头上,枪口之后,是红发女孩几乎透明的眼睛。他们毫不怀疑这把枪的真实性,因为小山已经捂着肚子倒在了一边。或许是昏过去了,也或许是死了……他们不敢想,只能举起手后退许多步,看着竹间真翎重新回到地面,然后拽倒了唯一的梯子。在梯子倒下的时候,强撑的一口气猛地松懈下来。竹间真翎坐在地上,面色惨白一片,她捂着右手,钻心刺骨的疼从手腕以及手肘处传来。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小心地把枪放回背包。仓库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院长和护工的,孩子们不明白这个声音的含义,成年人却不会不懂。在院长等人急匆匆赶到仓库的时候,竹间真翎已经痛昏过去了。……手腕骨折、肱骨骨折,手臂脱臼,这三处损伤让竹间真翎打了将近两个月的石膏。在这期间,所有人被明令禁止攻击她。经此一战,竹间真翎彻底成名了。她的枪没有被没收,她已经打空了最后一发子弹她不再被判定为对成年人有威胁。
自她痊愈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骚扰她。——因为小山失血过多,再也没有回来。而他的两个同伴,在亲眼见证死亡后,都疯了。竹间真翎依然被叫做魔女,只是这个称呼里,是厌恶多还是恐惧多,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可时间会冲淡一切,在这片滋生恶的土地上,没有什么是比暴力更加流通的威慑。所有人都明白,竹间真翎能逃过一劫,完全是因为小山三个人不知道她有枪,才会被偷袭成功。现在这件事被摊开晾在阳光下,她就不具备威胁了。更何况他们也会想,她胳膊断过一次,恐怕以后都不能再用枪了吧。于是身边的恶意再次涌动起来。在某个天微微亮的清晨,竹间真翎猛然醒来。“不要动。”房间里的那个人说道。他站在窗边,苍白的发丝仿佛能融化在光线中,只留有那一双蛇一样幽绿的眼睛。是那个“杂种”。她只能想到这个称呼,因为孤儿院里除了彼此之间的交流,没有任何渠道了解一个人,更何况一个人的名字了。竹间真翎注视着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她没有反抗,因为她没有必要反抗。这两个月,她无数次地见过他与人的斗殴,他总是维持着胜利。即使偶尔惨胜,他也会把对方打得爬也爬不起来。如果他想杀她,她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对她的识相很满意,男孩警惕地靠近一步,“你用枪杀了他,你会用枪?”竹间真翎反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小山。……消息也太滞后了吧。竹间真翎点点头,虽然那是第一次开枪,但她的确会用枪。竹间拓封存在房间的警校课本,她全都自学过。她点头后,男孩的眼睛顿时亮了。这一刻,竹间真翎才有一种不真实的,面对孩子的恍惚感。他说:“……教我。”竹间真翎没有问为什么,而是沉默了一会。从外貌上来看,男孩比她大两三岁,身高却高了一个半头。他的头发像杂草,东缺一块西缺一块,最长的已经到了肩膀,最短的还在耳朵上面。竹间真翎说:“我能得到什么好处?”瞥见男孩骤然扭曲的表情,她又说:“你杀了我,就没有人会用枪了。”男孩龇了龇牙,在发现确实拿她没办法之后,凶狠地问她到底想要什么。“你要保护我。”竹间真翎补充道:“到我像你一样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