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翰林院,文庙管理所?
回到衙里,在签押房坐下,潘应龙坐在椅子上稍微定了定神,从怀里掏出那叠文稿,一一展开,铺在书案上。
栾永芳给自己塞了什么文字?
神神秘秘的!
跃入眼睛的是一行行秀丽的字迹,习得是赵体,清邃朗逸,流美动人,隐隐有大家之风范。
好字!
潘应龙不由心头一动。
不过这字迹绝不是栾永芳的字。
他看上去文质彬彬,温良尔雅,很有学问的样子,但是字写得很难看。
栾永芳自小受父亲问罪牵连,被流配岭南,吃饱穿暖都是大问题,能有什么机会学字?
“我永远都记住小时侯跟姐姐一起,围绕在父亲身边,坐在父亲膝盖上,由父亲握住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学写字。
我跟姐姐并排站在一起,摇头晃脑地给父亲母亲背唐诗,有时候自己背错了,牛头不对马嘴,父母亲会被逗得哈哈大笑。”
栾永芳说过的话,浮上了潘应龙的心头。
看来那段美好生活的回忆,刻在栾永芳心里,成了他的图腾。
正是因为这份图腾,栾永芳无论身处何种逆境,放牛、挖渠、耕地、熬盐。他都会抓住每一次机会去识字。
“给人放牛时我故意围着私塾转,牛吃草我听课,私塾周围不仅草被吃尽,连矮一点的树叶都被吃光了。”
潘应龙记得栾永芳当时说着这些话时,眼睛里饱含着泪水。
“私塾的雷老夫子心地纯善,看出自己的心思。不驱赶自己,还在讲课时故意说得特别大声,好让屋子外的自己听到。
自己在屋外一边听课,一边用树枝在沙地上比划。
那年自己被调去熬盐,特意向他告辞。雷老夫子叹息道,‘你父亲是进士出身,不管如何,你也是个读书的种子,老夫不忍埋没。’”
“后来我被调去挖水渠、熬盐,总是想方设法省下来点钱粮,贿赂给账房先生,向这些多年未中的老夫子请教些字词文章,或借几本经义看一看。
岭南冬天还是有些冷,我宁可钻干草堆,甚至猪牛干粪堆里,也要把被褥和厚一点衣服卖了换钱,攒下来买四书五经读。”
当时栾永芳说到这里,已经是泪流满脸,他看着自己,咬牙切齿。
“凤梧先生,我从小记住了父亲的教诲,你是诗书世家,以后也要好好读书,靠经义文章博取功名,光宗耀祖。”
想到这里,潘应龙不由长叹了一口气。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正是有了这股子读书的狠劲,栾永芳在艰苦的岁月里,居然打下了扎实的学识基础。被接回到京师,在崇义公学过渡了几个月,很快就进了国子监。
当初的国子监祭酒是李贽,他的性子,就算再卖冯保的面子,栾永芳要是基础差,他说不收还是不收的。
但是栾永芳最大的短板就是字写得难看。
这需要童子功,从小时候练起来。此前的栾永芳连笔墨都少有接触,怎么练字?
现在再怎么练,这个缺陷一时半会还是弥补不上来。
所以潘应龙能一眼就看出,这字迹不是栾永芳的。
那会是谁的?
“。叶落根偏固,心虚节更高。一林寒吹,清夜伴松涛。淇澳春云碧,潇湘夜雨寒。虚窗人静听,飒飒响琅玕。”
这诗清丽脱俗,读起来金声玉韵,余韵三绕,必是蕙心兰质之人才作的出这样的诗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