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鸾看向沈安秋,问道:“孟公子呢?”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不安。沈安秋摇了摇头。“他没事。”“那他现在人在何处?”“回京了。”阿鸾这才想起,那人不是普通的病患,而是君越的九五至尊。孟行渊与楚相一同平安返京,朝堂上下都有些意外,尤其是太后得知消息后,立即吩咐人将孟行渊请到自己的寝殿,好生询问了一番,言语间还以慈母的口吻责怪他一意孤行,偷偷改道,只身前往江南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和社稷放在心上。以往听到这样的话,孟行渊自是乖巧听下,可今天他却只是淡淡地看着太后,末了,淡淡地一勾唇,“民间有句话说的是,知子莫若母,朕以为太后应该是对朕的行踪了若指掌的。”“皇帝这说的是什么话?”孟行渊径直坐下,端过宫女奉上的香茗,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才悠悠然地道:“太后不是收买了朕身边的苏奇吗?”见太后陡然变了脸色,他脸上缓缓扯出一抹笑,“朕安然回京,太后想来是失望极了。”太后蓦地看向孟行渊:“哀家不知道皇帝你在说什么。”“故弄玄虚将朕引去朔北,不过是为了遮掩江南动向,发现朕改道南下,索性痛下杀手,可惜功亏一篑,就只能派苏奇出面,企图构陷楚相,搅乱朝堂。太后不必急着否认,朕此番回京,也从江南为太后您请来了几位老朋友。”作为一国之君,孟行渊手下有一支隐卫,那是连其贴身侍卫苏奇都不知晓的存在。孟行渊在江南遇刺后不久,隐卫便从京师南下,暗地里得了孟行渊的指令,悄无声息地将在江南为祸的尽数拿下,一番审问,到底查出了幕后黑手。孟行渊看着颓然瘫坐在上首的太后,负手而立,对门外的侍卫道,“太后思念先帝,自请前往皇陵为先帝守陵,尔等好生护送,不容有失。”“是。”——远在江南的桃花镇最近也流传着一些关于京城的热闹事儿,说那太后以凤体之尊入皇陵,不过十数日就传出了病重的消息,有好事者偷偷议论,这哪是病重,分明是那御座上的君王故技重施,暗地里要了太后的老命,毕竟他们的君王可是一路踩着父兄的鲜血登上皇位的。这些传言阿鸾也有听说,她却直觉并非如此。那位主儿瞧上去的确是个冷酷无情的硬心肠,可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不顾、冲进火场救人的人又能坏到哪里呢。她相信,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果然没过多久,江南盐案爆出,罪魁祸首直指那位病重的太后,朝野哗然。沈家小院自从被大火烧毁以后,沈安秋和阿鸾便一直借居在林家,但这样下去并非长久之计,然而当青河提出要帮沈家重修小院时,沈安秋却直接拒绝了。沈安秋决定带阿鸾上京。楚相年事已高,膝下并无一儿半女孝顺,从前沈安秋因为误会楚相是真的心狠之人而不过问相府之事,如今误会解开,他牵挂亡妻的遗愿,自然不会对楚相不管不顾。不过,沈安秋嘴上却只说,他的家因为楚相和孟行渊的牵连被付之一炬,这笔账他的老丈人可不能不认。若搁在十几年前,楚相会把这个厚脸皮的女婿扫地出门,可时至如今,常感晚景凄凉的楚相却求之不得,于是很快京中就传开了一个新消息——老丞相多了嫡孙女儿,生得花容月貌,可惜是个瞎子。夸自己孙女儿美,楚相很开心,但总拿眼疾说话,楚相就不乐意了。一般你不乐意,私下教训一番就得了,可偏偏楚相任性得很,竟然将家事闹到了朝堂上,跟君王说什么,有人诋毁您的救命恩人。一言出,那些家中女眷曾嚼过舌根子的官员满额冷汗,不多时大殿内就跪倒一片。孟行渊冷眼扫视一圈,将人训斥了一顿,罚俸三月,又念起阿鸾的救命恩情,当场下令太医署倾尽全力为阿鸾治眼睛不说,还给阿鸾赐了“嘉宁县主”的封号。京城里多了位是圣上恩人的嘉宁县主,自是掀起不小的波澜,不少王族官绅世家纷纷动起了心思,知道这位县主尚未定亲,那些人家遣的媒人几乎要将相府的门槛踏破。楚相不堪其扰,再次进宫告到了孟行渊的跟前,后者凤眼半眯,轻嗤道:“朕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许轮得到他们?”这话传出宫门,那些人家俱是战战兢兢。皇帝这话的信息含量太大,看来这位嘉宁县主日后的前程可不一般啊。恁凭外头闹得如何风风雨雨,处于舆论漩涡中心的当事人半点儿没受到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