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二人沿着长街缓行,未过多时,街上突然响起一片惊呼声,旋即,阿鸾便听到烟花在天际绽开的动静,不由得驻足抬头望去。什么也看不见,但阿鸾的嘴角还是牵起一抹动人的弧度。“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冲撞姑娘的。”不知是哪个冒失的匆匆地撞过来,阿鸾扶住自己被撞疼的肩膀,听见那人道歉的声音后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那人又连连道歉数声,之后方又急急忙忙地离去。“半夏?”阿鸾回过神,空了的手,让她忽而不安起来。半夏去了哪儿?阿鸾对京城本就陌生,眼下双目遮起,眼前一片漆黑,她的不安便愈发放大开来。阿鸾就那样孤零零地站在人潮中,绝望忽而袭来。但下一刻,纤细的胳膊被人轻轻握住,不重的力道却拉着阿鸾移了脚步,一阵脚步声夹杂儿童的嬉笑声近了又远去。阿鸾的指尖轻轻地蜷缩了下,心知若不是及时避了开,免不得又要被撞着。她微微侧首,向着身边人温语道谢,“多谢您。”胳膊上的手掌并没有松开,反而有些隐隐收紧起来,阿鸾蹙了蹙眉,心头顿时一慌。然而,畏惧的情绪还未及蔓延开,阿鸾忽地皱了皱鼻头,那淡淡的松木香味儿教她不自觉地眉头舒展。阿鸾试探着出声,问道:“孟公子?”清清冷冷,淡如春水的一声“嗯”响起,阿鸾蓦然松了口气,但旋即忆起这孟公子的身份来,又不由呼吸一滞。她来不及思索缘何这位九五至尊会出现在这儿,下意识地便想屈膝见礼。孟行渊手上微微施力,轻而易举地止了姑娘的动作,淡声道:“这里不是禁内,我只是孟行渊而已。”他的视线落在阿鸾眼睛所蒙的素绫上,眉头拢得越发紧了三分,“你的眼睛……”莫不是当日桃花镇的那一场火,将她的眼睛熏得更坏了?任凭周遭声音哄乱,阿鸾仍听得清孟行渊话里掩藏的关切之意,一时耳热,低了头,轻声道:“外头花灯晃眼,才想了这法子呢。”孟行渊为着这话松了口气。那厢阿鸾却忽地想起随自己出门来的半夏,当即焦急起来,想要去寻人。孟行渊见状,忙安抚道,“莫慌,你的侍女现下安全得很。”他特意出宫,为着就是见一见她,还有些话想问一问她,哪里愿意教那没有眼力的小丫鬟在一旁碍事。所以这会儿半夏正与他的近侍一处大眼瞪小眼呢。孟行渊看着眼前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回忆起当初桃花镇的时光来,一颗心霎时柔软起来,不禁问道:“某有一事不解,想向姑娘请教一二?”阿鸾偏过头,面朝着他,“什么?”“阿鸾姑娘是真的有了婚约?”“……”不料他当街问出此言,阿鸾愣怔了下,随即小脸红了个彻底,“孟公子,你逾矩了。”“所以果真是因为婚约,姑娘才拒了某的求亲?”“我没……”阿鸾忙止了话头,从孟行渊的话里她也听出来,自家外祖父应是拒了当日所提的“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她做不出拆自家外祖父台的事儿,这会儿只能将后半句话咽回去。可孟行渊是何许人?他心下兀的哼笑一声,好个楚相,竟是糊弄到了他的头上来,当真以为自己不敢治他一个欺君之罪么!身边人的气压骤然低了许多,阿鸾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越发小心翼翼地问:“您生气了?”孟行渊静静地看着眼前如小兔子一般的姑娘。好吧,他果然是舍不得治罪的。于是握着小姑娘纤细胳膊的大掌力道稍松,而后轻轻下滑,改牵起小姑娘柔若无骨的小手,慢慢地抓紧,不许她挣脱半分。哪怕小姑娘这会儿目不能视,但他依旧一脸认真,声音似冬雪初融、春水初生,含着脉脉情意,缱绻而问。“某心悦阿鸾姑娘,愿娶阿鸾姑娘为妻,”街市的熙攘声、人流如潮声,甚至满目花灯尽皆远去,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一双人。孟行渊的语气愈发虔诚,“阿鸾姑娘可愿垂青?”大结局上元灯会结束后的第二日,这一日早朝毕,毫不意外的,楚相再次被单独留了下来。只他站在御书房内大半个时辰,那端坐于龙案之后的主儿却并不见有开口的意思,且瞧着不像是故意晾着人,反而更似真真地忘了屋内还有他这么一号人在。终于,楚相忍不住轻咳一声,果然引来了孟行渊的视线。这一回楚相揣摩不清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顶着那道迫人的目光,颤颤然道:“不知陛下特意留住老臣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