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继续往前,发现一个街头画家似乎一直盯着这边,两个人对视一眼,那个街头画家倒叫起来:“先生要画像吗?”明楼抿嘴一笑,走过来:“您怕是已经画了吧?”“先生眼睛真厉害。”画家不好意思地一笑,“不过是一张粗糙的速写,拿不上台面。您愿意付钱的话,我给您画一张很好的。”这么短时间能画好一张速写,也不是一般的功力,明诚好奇心起了,凑过去要看,明楼笑着看他这热切的样子,是真的爱绘画,只是……和他一样走了这条道。他暗叹,却见明诚突然把那画往画家怀里一塞,拖着明楼要走,明楼不明所以:“阿诚……”“先生,先生不画像了吗?”明诚拖着大哥的胳膊直接走了好一段路,才说:“剧院的戏要开始了!”明楼愈发好奇画上的内容,明诚只说画得不好,肖像画浪费时间云云,避开画上的内容不谈。剧院听戏的时候,明诚装作无比认真的模样,心里想的依然是写信的事,还有刚才那幅画……他感到自己的心意被人堂而皇之揭露一般,下意识不敢让大哥看到……他低下头,盯着戴在自己手上的明楼的手套。剧院环境舒适又温暖,观众都很有自觉,从不高声说话,明诚低头想着想着,就开始打瞌睡。明楼很快发现钓鱼的阿诚,心中了然,自己坐得更直,挨着明诚,明诚感受到他的温暖,很自然地靠了过来,顺带抱住明楼的胳膊,呼吸逐渐匀称起来。昨晚凌晨一点,明楼依然听到隔壁房里的轻响,是钢笔敲击桌面的声音,小时候明诚做不出题目,就会做这个动作。那时候他通常都会求助明楼,可是现在……他宁愿彻夜无眠,也没有向明楼开口。明楼偏头看着自己肩上的明诚,抬手帮明诚把帽子调整了下,护耳耷拉下来遮住眼睛,帮他挡了剧场刺眼的灯光。阿诚,现在为什么不愿意向他开口?是不是,他心中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人……演员谢幕,观众陆续离席,明楼不得不把明诚叫醒,明诚将帽子护耳拿开,朦胧地看一眼明楼,停了一会,才发现自己靠在大哥肩上,他连忙坐好,把帽子扯下来,支吾着:“大,大哥。”明楼整了整自己的大衣领子,笑道:“还好没有流口水。”明诚不满:“就十一岁的时候流了你一袖子口水,记这么久。”明楼把帽子扔过去:“戴好!”在餐馆吃了饭后已是下午四点,出来看到大街的店铺都陆陆续续关门了,那个街头画家也没了踪影,天已经黑了下来,这昼短夜长的莫斯科,明楼还没有适应,笑着对阿诚说:“还好明天的票不是四点以后。”明诚应和一声,脸上却没有笑意,默了一会,告诉明楼自己明天早上九点,也就是天一亮就回学校,下午还有电讯处的培训,不能来送明楼。明楼点点头,没有说话。次日明楼起的时候,明诚已经走了,早餐摆在桌上。明楼去了一趟阿尔巴特大街,好在那个街头画家还在,问到昨天画的那幅速写,画家说:“昨天和你一起的那位先生买走啦!我还奇怪他之前怎么回事呢。”“……画的内容是什么?”“就是你们一起买东西啊,你的手抓在他手上。”三点的票,明楼和王天风进了站台,火车刚驶进来,站台上的人们喧嚣不已,王天风在人群中找了找,“阿诚真不来啊?”“他要上课。”“又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明楼把一张票塞他怀里:“好好找车厢吧!”各个车厢的门相继打开,列车员开始验票,明楼回头看了看,还是没见阿诚踪影,提了箱子预备上车。“大哥!”明楼回头,看到阿诚大口呼着气,脸颊红彤彤的,没有戴帽子,鼻尖布了一层薄汗,气喘吁吁地看着他。王天风把他的箱子接过去,“快去快去,我帮你占位子。”明楼拍他的肩以示感谢,王天风皱眉:“啰嗦!”明楼大步走到明诚面前,明诚略微平复了呼吸,开口说:“大哥,我……”“嗯?”“……我想来想去,不来送别还是不太好。所以,请了假。”明诚最后关头又改了口,心里大抽自己一个耳巴子,面上还要笑,这时列车开始缓慢行驶,鸣笛声一波接一波,明诚逼自己摆出一个笑脸,说:“大哥,再见。”明楼上了列车,回头看,阿诚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身影愈来愈远,他却似乎看到阿诚眼里有晶莹的东西,渐渐也都模糊不清,最后变成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