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蔡的紧接着恭维道:“久闻水老板大名,没想到今日在此得以一见,久仰久仰啊!”
寒暄被左文俊打断:“怎么还站在门口聊起来了,进去坐进去坐,进去边吃边聊呐!”
······
奉鹿的宵禁在子时。
将近两个时辰的酒宴结束,于霁尘果然喝了不少,脸有些红,但还是跟个没事人一样,和左文俊覃峥她们几个,将来吃酒的人挨个送走。
等老潘驾车载二人回家,刚到街口,于霁尘便要求下车步行。
夜里起了风,并不适合散步,水图南拉不住她,只能陪这人一块往家里走。
大槐北街主街道不算短,于霁尘家在中段,等走过偶有行人匆匆行过的长街,拐进住宅齐整排列的窄胡同,冷风被建筑遮挡去大半,于霁尘开口道:
“趁着我才回来,明日还要同官署里的一些人见面叙旧,后日宴请乡绅族豪。刚回来就这样,确实会有些赶,有些累。”
说着,她伸手,把水图南身上的风衣拢紧些:“过些日子,我将北上处理些事情,大约去半年,只能抓紧时间做点什么,好歹能帮到你些许。”
水图南心道,我果然没猜错。下午于霁尘从外面回来时,她就看出猫腻了。哼,于霁尘那点心思,才瞒不住她。
“我晓得你是在帮我,”左邻右舍的门口隔三差五亮着气死风灯,微弱的光线纠缠在浓稠夜色中,水图南只勉强看得清楚于霁尘的模样,挨近过来,却是问:“席间喝那么多酒,难受么?”
她亲眼看着于霁尘在席间与人吃酒,不仅来者不拒,还端着酒碗主动与人敬酒,人们争先恐后敬这位“嗣王心腹”、“商会会长”,可水图南晓得,于霁尘喝那么多酒,与人捧出那么多笑脸,仅仅是为了给她铺路。
凄惨的灯光下,于霁尘轻轻笑起来,胳膊肘把她往家的方向一拐:“没见识过我的酒量吧,这才喝到哪里,啥事没有,走,回家。”
听着于霁尘这几句话,水图南心里百感交集,扑过来搂住于霁尘脖子不撒手,话语带了鼻音:“你怎么这么好。”
反正胡同里没人,于霁尘干脆把人熊抱起来,就这么往家走。怀里暖暖的,耳畔擦过去的风似乎都不怎么冷了:“我鼓动你来奉鹿发展,可不得负责到底。我说——”
她担忧道:“你怎如此好骗呢,稍微对你好点便把你感动成这般,小姑奶奶,待我不在家时,你若是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倒是也不必强行抬辈分,”水图南忍着眼泪,顺着于霁尘的身体把自己往上挪,踏实得趴着,贴在于霁尘耳边道:“若是怕我被人骗,那你记着早些回来,”
即便不是眼下立马要分别,她的不舍也已经那么浓那么浓:“我们才重逢几个月,本以为到奉鹿后一切会好起来,没想到还是聚少离多,就非去不可么?”
一声“聚少离多”,道了多少心酸苦涩在其中,旁人不得而知。
于霁尘注意着脚下路,稍稍一偏头,贴了贴水图南脸颊,把人抱得更紧:“我也舍不得你,所以很快就会回来。”
水图南把脸埋进她的肩膀,不说话。
“不要这样,图南,”到家门口了,于霁尘停下脚步,整颗心化成一汪水:“人生还有至少四十年呢,我们的时间还很长,这只是短暂的分别,而且,你不是也有自己的一番道理要成?趁我不在奉鹿,抓住这个好机会,把你的本事亮给他们看。”
“于霁尘,”水图南收紧双臂,闭上眼睛念着这个名字,心绪百转千回,“霁尘,约好了,半年,我们更高处见。”
“好,更高处见。”于霁尘推门进家。
秧秧又跟着跑生意的江逾白,去别州玩耍去了,先一步回来的老潘点了回廊下的灯。
水图南低落地轻“啊”出声:“这就到家了,这路怎么这样短。”
于霁尘抱着她,穿过院子,走向温暖的房间:“没发现你这个小懒猪,原来还喜欢走长路。”
水图南的声音糯糯响起,被抱着进屋:“不准叫我小懒猪,我才不懒,喜欢赖床的是你。”
“那行,我懒,一会儿洗脚水你自己泼。”
“威胁我?”
“没有,不敢,我最爱你。”
“于霁尘你跟谁学的这些孟浪话!”
“没有学,情到深处,情不由己而已。”
“你别是喝醉了吧!”
“没喝醉,不信你亲我一个试试。”
“……”
轻轻柔柔的对话传出亮起灯的屋子,院里,风把廊下灯吹得乱晃,道且长,她们嘻笑打闹着,慢行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