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哗啦啦!这场雨不眠不休,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第三天夜里,方才停歇。乌云散去,露出光亮如新的月亮,照亮了山岗,也照亮了我儿时回家的路。等到天亮以后,雨过天晴,一轮红日跃过山岗,绯红色的晨曦就像颜料,涂抹在清溪村的每一个角落。“时辰快到了!”上官青青对我说。我点点头:“请的抬棺匠到了吗?”上官青青说:“我出门去看看!”上官青青走到大门口,吱呀一声打开大门,就在门开的一瞬间,上官青青愣住了。但见我家的大门外面,乌泱泱的全是人,清溪村整个村子的人,几乎都到了,齐聚在我家门外。他们换上了深灰色服装,臂膀上缠着黑纱,静悄悄地站在门口,眼前的场景令人相当震撼。我走了出来:“乡亲们,你们这是……”一个村委会的老干部走了出来:“我们是来送你爸爸最后一程的!乡亲们,抬棺!”人群里,年轻力壮的汉子们争先恐后地冲了出来,帮忙抬起了两口棺材。我感动的热泪盈眶,不停地作揖道谢:“乡亲们,谢谢!谢谢你们!”“你们一家人,为咱们村做了那么多好事,说谢谢的应该是我们!对吗?乡亲们!”老干部同我握了握手,回头对着人群喊道。“对!”人声鼎沸,数百村民大声回答。乡亲们自发组织了一支丧乐队,丧乐一起,人们便抬着棺材往后山走去。丧乐队走在前面,我戴着黑纱,怀里抱着那张黑白照片,上官青青和钟楚楚跟在我的后面,再后面便是两口大棺材,棺材后面便是送葬的乡亲们,在乡间小路上蜿蜒成了一条长龙。天空中的太阳明晃晃的,有些刺眼。但是我没有眼泪流出来,因为我把眼泪都吞进了肚子里。身为走阴人,我帮其他人出殡送葬,但这一次,我却是给自己的至亲送葬。我守了三天三夜的灵,这三天来,我盯着面前的那个火盆,慢慢回忆了很多事情。想起了我小的时候,老爸把我扛在肩膀上“骑马马”,在院子里转圈,“疯子”二叔就在一旁傻呵呵的笑;想起我读书的时候,老爸把一张张皱巴巴的零钱小心翼翼地攒平,放在老师的课桌上,为我缴纳学费。也想起放学路上,我被同学欺凌的时候,“疯子”二叔捡起石头冲上来保护我。我也想起了中佳秋节,老爸独坐月下,一边喝酒一边流泪,嘴里念叨着我娘的名字;还有老爸和刘姨拜堂成亲,重获新生的笑脸。回忆就像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走到半路的时候,前面的丧乐队停了下来。并不宽敞的乡间小路上,竟然有两个人挡在前面,看样子是提前守在这里的。“是二叔!”上官青青说。我定睛一看,发现前方拦路的两个人,正是二叔和上官小兰,两人一袭黑衣,二叔坐在一张轮椅上,由上官小兰推着。我赶紧迎了上去:“二叔,你……这就出院了?”二叔摇了摇头,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出啥院呢,偷跑出来的,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能不来吗?我就这么一个亲哥,就算是爬,我也得爬回来送他最后一程!”我看了看二叔,但见他的双手双脚都缠着纱布,知道他动一下都费劲,但是他却执意要回来,这就是他和老爸之间的兄弟情义。我点点头,大手一挥,招呼着送葬队伍,继续往后山走去。来到后山我娘的坟墓前面,我娘的坟原本是一座孤坟。当年我娘死得蹊跷,死状也很惨,村里那些人都不敢葬在我娘的坟旁边,怕晦气,所以我娘的坟墓周围一大片,都没有其他坟,一直孤零零的立在这里,不过这样也好,足够安静。工匠已经提前在旁边修葺了两座坟,一座是老爸的,一座是刘姨的。我当先走上前去,跪在母亲的坟墓前,给她拜了拜,上了一炷香,抚摸着墓碑说:“妈,现在你不孤单了,老爸来陪你了!还有刘姨,刘姨是个很好的人,我相信你们能够成为朋友的!”没有太多繁复的仪式,我绕着两个新坟走了一圈,烧了一些纸,跳进坑里,铺上几枚五帝钱,作为放置棺材的“垫脚石”。“时辰到!”我大喊一声,指挥着乡亲们小心翼翼地把两口棺材放入坟里。等到棺材放稳以后,所有前来送葬的村民,排成长队,每人一铲土,抛入坟里,以这种方式来送别死者,表达敬意。几百人走完,基本上两口棺材都被黄土盖上了。工匠们又把坟墓填平,立上崭新的墓碑,葬礼基本上到此结束。乡亲们渐渐散去,只留下我,青青,楚楚,以及二叔和上官小兰五个人。山林里静悄悄的,远处的树枝上,有乌鸦在悲鸣。“娃,帮二叔给你爸上一炷香!”二叔对我说。我嗯了一声,点上一炷香,走到老爸的墓碑前面拜了拜,恭恭敬敬把香插在坟头上。“来支烟!”二叔又说。我看了一眼上官小兰,上官小兰点点头,同意我给二叔点烟。我摸出一支香烟,让二叔叼在嘴里,然后给他点上火。二叔叼着烟,呼呼地吐着烟圈,将那副放荡不羁,潇洒从容的性格展露无遗。二叔的双手不能动,他都没用手夹一下烟,直接就叼在嘴里抽完了,然后二叔吐掉香烟,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吴常,你记住,这是你爸的命,也是你二叔的命,我就想让你记住一件事情,以后没有你爸和你二叔在身边,你也要勇敢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你对我承诺过的,一定会将走阴门发扬光大!”一缕阳光穿过树林的枝叶,落在二叔脸上,也落在我的脸上。“会的!二叔,我一定会的!”我点点头,感觉我现在的信念,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走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