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气堵在心头难以纾解,她需要知道一些答案,或者是她需要得到谢琰的一些确认。沈听霜心底升起一丝隐蔽的羞愧,她居然怀疑过谢琰是前世的……他分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隐藏皇子身份本就不易,他对她却有问必答,仿佛毫不担心她会怀疑什么,沈听霜虽然不会多问,可谢琰他却是出于全然的信任。
这次愣住的人换成谢琰了,好在屋子里甚是漆黑,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他通红如滴血的耳垂。
其实他今日之所以会来得这么晚,并非是怕府中人发现,而是因为孟元修和孟昭。
孟元修是他老师,孟昭是他自小的伙伴,他们是谢琰在杭州最为亲近的人,自然也知晓他和沈听霜之间的事。
那次的婚约已经让孟元修对他耳提面命了一番,顾忌到他的身份,孟元修对此事极不赞同,甚至话语中已经带上责备之意。
孟昭则更为直接,气得三天没有找他,可谢琰却很淡然。
他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也知道自己现在最需要挽回的是什么,无论梦中还是现实,他应下这门对他毫无帮助的婚事也从不是为了从其中谋得好处。
可孟家的祖孙俩并不理解他的感情,有些事还是瞒着最好。
此刻听到沈听霜对他说的话,谢琰很开心,是和孟昭打闹玩笑时不一样的开心。
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遵循本能,情不自禁道:“听霜……”
沈听霜抬眼看他,“嗯?”
她心中那一丝隐蔽的羞愧很快就被另一件事冲散了,“你觉得我能救出父亲?”
谢琰嗯了一声,颇有些心不在焉。
沈听霜却比方才开怀了许多,兴许是因为谢琰的身份,兴许是因为他上一世救出了沈成林,沈听霜对他的话总是深信不疑。出于对谢琰的信任,她将自己查到的月香一事说给了他,联想到库房的那些丝绸,她声音比之前严肃了许多:“我猜,等张夫人寿宴那日,府中会有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发生。”
谢琰听了若有所思,“你说的有理。”
沈听霜受了鼓舞,继续说:“只怕到时府中还会多出一些东西来,你曾说这些东西也是敌人的把柄,那该如何将这把柄变为他们罪行的证据呢?”沈听霜虚心求教,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理那三十万丝绸。
谢琰正要说些什么,外头忽然传来微弱的问话声:“姑娘醒了?奴婢进去服侍您吧。”是今晚守夜的小丫鬟。
沈听霜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听到外头传来脚步声,连忙说:“不必进来,我不过醒来喝杯水,现在要睡了。”
小丫鬟有些犹豫,沈听霜又说:“你也回去休息吧,不必在这儿守着了,我要睡了,别吵着我。”
小丫鬟隔了一会儿回说:“姑娘安生歇息,奴婢就在屋外,有事您喊一声即可。”
沈听霜没有回应,待得外头彻底没了声响,方才松了一口气,轻轻挪了挪锦杌,坐到了谢琰身边,倾身凑近他问:“你方才要说什么?”
离得近了,谢琰能清晰地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甜香气息,清甜不腻,他忽然有些想吃糕点了。
见他不说话,沈听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离近了后,她能隐约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忽而反应过来一些,他们现在离得太近了。沈听霜眉头微皱,如今都什么时候了,她一个女子都不在意这些虚礼了,清者自清,他一个大男人在扭捏什么?
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那股香气顿时更加馥郁,“回神了。”她又问了一遍方才问过的话。
谢琰回了神,嗓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若要伪造物证,这物证也有出处,倘若这府中会多出一些东西,极有可能是丝绸,且数目还不少。”
沈听霜一边听着一边点头。
“而能短时间拿出大批丝绸的地方,离得最近的一处地方,就是杭州织造局,据我所知,如今杭州织造的提督,和总督张诚之间的联系颇为密切。”
而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能瞒得过一省之长,浙江总督呢?宦海沉浮,讲究万事留一线,任何事情,留一手,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是以这大批的丝绸从织造局中运出来,账簿上怎么会没有记载呢?
那这账簿难道只会有一本吗?沈听霜思维发散,眼睛越来越亮。
“张诚浸淫官场多年,为人小心谨慎,如今朝堂局势约有三派,风头最盛的便是以柳元辅为首的柳党,其次就是以宋阁老为首的宋党,而张诚正属于这最后一派,夹缝生存的中坚一派。可以说,他能有今日的官位,除了张夫人出身极高,余下便是他本人极善钻营,谨慎异常。”
沈听霜接着他说道:“也就是说,张诚手中只怕会有这丝绸真正的来历,而且还是能一举揭穿柳邈计谋的铁证!”
谢琰笑着点头。
……
晨光熹微,沈听霜方才躺下歇息,身体虽然疲累,可她的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激动,怀揣着这样的心情,沈听霜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后已是辰时末,虽还有些倦意,可她却不想再睡了,用饭时看到茗枝神情不对,问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谁料她不过随口一问,却听茗枝回她:“姑娘,府中都在传……说是老爷要被……问罪了,太太才会和老爷和离……”
沈听霜握筷的手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