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旧疾发作,腹痛难忍,一连卧病几日,姜宜身为儿媳,自当侍疾。
热气蒸人的内室中,素纱华缦无风自动,裹挟着浓重的药味儿。
绨素屏风半掩,后面是一张阔榻。榻上躺着的老夫人疼极了,那般岁数,冷汗涔涔,涕泗横流,扯住被子哀声不断,任谁听了心都揪成一片。
老夫人年少时英姿飒爽,一杆红缨枪不让须眉,怀有身孕依旧与老王爷并肩战场厮杀,在雪地里拼死生下季宴。得了圣上嘉奖,却落了一身病痛,原本英气张扬的女子生生被病痛磋磨成羸弱妇人。
谢云芷倒是找了些止疼的麻痹神经,止疼的药物,可惜既不治标,也不治本,长期服用,产生了抗药性,吃再多也缓解不了。并且吃药上瘾,一旦不吃,疼痛便是之前百倍。
请来的御医皆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夫人受苦。
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姜宜站了出来。
“我知道一种大盐疗法,可以治月子里受寒留下的病痛;”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石子落去水中,激起千层浪。
“荒谬,盐怎么能治病?”
“若是盐能治病,病了只需要抓把盐吃,世上再不需要医人。”
“老夫人病在腹腔,应饮食清淡,静卧养病,来回折腾,出了事谁担着?”
那些饱读医书的御医,只觉得是黄毛丫头信口雌黄。
谢云芷也在一旁冷嘲:“姐姐慎言,御医们都是自小研习医术,经过严格选拔的,他们都束手无策,姐姐凭一张嘴就可以?”上次在季宴面前装柔弱,反被姜宜将一军,她索性撕破了脸。
姜宜无视她的挑衅,只向众位御医反驳道:“药物本就取自天然,世间万物相生相克,只要使用得当,都可入药。”
御医们依旧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个个板着脸,“那王妃不妨试试,若是有用,便叫我等开了眼。”
谢云芷不知什么心思,立即附和道:“就是,扶风国临海,盐遍地都是,盐要是有用早就有人尝试了,何至于今日。”
老夫人身边的孔嬷嬷,将姜宜拉到一边,慈眉善目的劝解,斟了一杯茶水奉上。
姜宜冲她点头,接过茶杯,轻轻的抿。
“王妃说的法子,可否说于老奴听呢?老奴也曾听渔民说过盐治风湿之类的病。”
见她并无恶意,姜宜轻轻说,“所谓大盐疗法,就是用热惹的大盐,熨烫下腹,再辅针灸,将寒气引至脚底,徐徐流出,就可以疏淤化堵,缓解疼痛,长期坚持,便能彻底治好。”
孔嬷嬷沉吟,“用盐熨小腹,倒是可以一试,针灸可万万使不得,万一扎错地方……”
谨小慎微也是对的,姜宜便同意暂且不用针灸。
她叫人将炒得滚烫的粗盐装入布袋,放在老夫人下腹。老夫人被烫得哆嗦一下,孔嬷嬷怕她烫着,就要取走,却见老夫人紧皱的眉头徐徐松开。
“哎呀,天爷,见效了!”孔嬷嬷双手合十,四处拜拜,“谢天谢地。”
御医们伸长了脖子,想一探究竟,孔嬷嬷态度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忙碌一早上,请先去前厅喝茶歇息吧。”
对谢云芷也是客客气气,“表小姐这几日也没休息好,回去好好歇歇,养好精神,再来陪老夫人。”
谢云芷点一点头,“我回去漱洗一番,晚些时候过来。”交代完便依言离去。
姜宜那边,孔嬷嬷见盐熨起了作用,便一切交由姜宜安排。姜宜将银针放在火上炙烤,针尖泛红后拿到老夫人跟前,轻声道,“婆母,我要施针了,您稍忍忍。”
粗盐袋子敷在身上,源源不断送来热量,抽走寒气,减轻痛楚,效果显著,老夫人当然愿意一试。
姜宜凝神,细小的银针自老夫人眉心一路排列下来,至侧腹,再到手心脚底,将人扎成刺猬。只有针扎进身体那一下比较疼,之后便明显感觉到腹痛减轻,老夫人终于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