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住阵地——不许后退——”关平大吼着,举刀加入了战斗。
营门上演着一场血战,我四下张望,寻找兵器,这时许褚像一头蛮牛般从人群中闯了出来,没有人敢阻挡他,都唯恐避之不及。他朝我冲过来,一边咆哮道:
“贼人——拿命来——”
我注视着他,估算着距离,在一个恰当的时机侧身翻滚,他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倒在地。
我焦急地扭头四顾,到处都找不到兵器。许褚站了起来,举起双拳冲了过来,我再次向旁边一扑,在地上翻滚了一圈。他的拳头砸了下来,把我刚才那里的栅栏砸得粉碎。
他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又朝我冲了过来,我连缓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脚还没站稳,来不及躲避,被他撞飞出去,强烈的冲击抹杀了我的意识,肺里的空气全被挤了出去,一时间几乎窒息。
他握着沙包大的拳头,凶神恶煞地朝我逼近。我倒在地上,四肢麻痹,使不上劲,肋骨不知是不是断了,剧痛难忍。周围有几个蜀军士兵吓得腿软,像我一样瘫倒在地。
“喝啊啊啊,受死——”
许褚抓起一个火盆叁脚架,高高地举过头顶,我下意识地抬起手,紧闭双眼。
锵的一声,一阵风吹来,预想中的伤害并未到来,我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坚强的背影,那人手里握着银月枪,挡住了叁脚架。
我心脏跳停了一下,霎时,眼里涌出了泪水。
(松铭……)
许褚吼叫着向下压,他的对手发出了一丝吃力的声音,膝盖微微弯曲。下一秒,那人消失了,银月枪掉在地上,许褚一个趔趄,还没站稳呢,脚好像凭空绊了一下,整个人面朝下摔倒在地。
紧接着,他的左手向后抬了起来。这真是一幅奇怪的景象,他面朝下趴在那里,身体不动,左手却高高地抬了起来,伸向空中,仿佛要够着高处的什么东西,嘴里发出了吃痛的吼叫。
“唔噢噢噢噢噢噢——”
咔嚓一声,他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叫,手臂呈现出一个诡异的角度,然后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银月枪升到了空中,漂浮过来,转了半圈,枪尖朝下悬在许褚上方,后者趴在地上抽搐。枪身稍微升高了一点,随即迅疾地落下,扎进了许褚的后心,这个大汉猛地抖了一下,嘴里吐出了鲜血。银月枪微微颤动着,还在向下,仿佛要更深地钻进身体里。
我挣扎着站了起来,噙着泪水,跌跌撞撞地向前奔跑,短短的距离每一步都迫不及待、每一步都椎心泣血……我奔到许褚近旁,一把抱住了空气,我知道他在那里。
这不是空气,这是有形的实体,看不见但是摸得着。我的双手在空中渴求地抚摸着,划过无形的曲线,不需要看就知道这是他的腰,这是他的胸,这是他的肩膀,这是他的脖子,这是他的脸……我紧紧地咬着嘴唇,泪流满面。
一只无形的手放在了我的头上,银月枪升了起来,从身体里拔了出来。蜀军后退着进入了营地,魏军气势汹汹地逼了进来。放在我头上的那只手移到了我的腰间,猝然搂紧。
“啊……”我带着哭腔颤声说,“蜀军有危险……”
“不管,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
那熟悉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不要,他们是我们的战友……”我央求道。
一拍心跳的停顿,随即抱着我的人离开了,然后许褚的身体升到了空中,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落到魏军士兵中间,一片哗然,魏军士兵纷纷露出震撼与动摇的神色。
接着一阵温柔的冲击袭来,我又回到了他的怀抱,一股升力托着我飞了起来,我连忙搂住他的脖子所在的地方。
“啊——”
“怎么了?”温柔的声音问。
“看不见你……好像要掉下去似的……”
“别担心,不会的。”
我越升越高,米粒般的营地四周,那些芝麻般的小点纠缠移动着。视野急遽地开阔起来,崇山峻岭匍匐在脚下,广袤的平原映入眼帘,丝带般的汉水流向天边。凭依的人摸得着却看不见,仿佛自己无依无靠地漂浮在空中,这种感觉既紧张又刺激。
泪水无法抑止,朝思暮想的人就在身边,长久压抑的情感终于得以释放,我失声痛哭,不管身在何处、去往何方,只是让自己尽情沉浸在悲痛的释放中,我感觉一种毒素慢慢从我体内流失,整个人逐渐得到净化。
真是奇妙,我越是痛哭,内心越是安慰和平静。
“哥哥……”高空中,打斗时松了的头发被风吹散,我不去在意,哽咽地说,“你是我的哥哥,对吗?”
扑通,扑通……心跳声很清晰,只是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
“你怎么知道的?”压抑着情感的声音说。
我颤抖地笑了笑,挤掉了眼里几滴泪水,摇了摇头。
“我是你的亲妹妹,对吗……武威的马家大院,那也是我的家,对吗……还有我们的母亲,对吗?”
“对。”一个无奈但肯定的声音说。
“啊……”我苦笑着叹了口气,泪水随风飘散,“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对我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