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
我把信交给钟迪,他看了看,塞进胸口,继续煮药。
我和孙尚香打开箱子,里面有食物和水,药品,干净被单,洗漱用品,火器,小刀等等……
“钟迪,你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我一边把罐装水搬出来,一边说。
“先别让它走,等我写了回信再说——”钟迪的声音有点烦躁。
“好吧……那你先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喽。”我轻轻抚摸了一下木雕的脑袋,它又“嘎”地叫了一声,迈着机械的步伐走进山洞,停在墙边,收拢翅膀,木制的羽毛像鳞片一样整齐有序地收缩起来,蹲了下来,不动了。
到了中午,哥哥把叁辆马车都拉了上来,停放在空地上,马儿们都卸下了马具,让它们自由行动,它们在楚边徘徊,互相追逐小跑。
所有东西都整理好了,装物资的箱子、桶和瓶瓶罐罐整齐堆放在岩壁旁边,洞的最里面铺了叁张床榻,垫着厚厚的棉絮,靠外一点是锅和釜,架在石块堆积的小火苗上,接近洞口的地方燃着一簇旺盛的篝火,银月枪靠在墙上,墙上凿了几个小洞,安插着火把。
我们将就着吃了一点冷馍,随后哥哥提着桶下山打水。傍晚,药煮好了,我盛了一小杯,来到床榻上,把小玉抱起来,放在臂弯里。
“帮我把她的嘴弄开……”
孙尚香小心地捏开她的嘴巴,我把杯子凑到她嘴边,慢慢把药灌进去。有一些流到我的腿上,但大部分进入了她的喉咙。
哥哥提着一大桶水上来,我们俩各喝了一碗药,然后哥哥带着钟迪飞走了。我和孙尚香用湿抹布擦车,抹箱子,清洁物品,接着洗衣服,烧水洗澡,把自己打理干净……
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太阳下山了,哥哥带着钟迪和另一大包东西回来。哥哥收集来一大捆柴,放在洞口,钟迪把新的药材拿出来制备、熬煮,我和孙尚香做饭……饭后困意席卷而来,哥哥让我和孙尚香先睡,我看着两个男人守着汤药、照顾火苗的背影,抱着小玉缩在被窝里,沉沉地睡去。
次日,新的药做好了,我喂小玉喝完,自己跟哥哥也喝了。男人们洗漱完毕后,我看出来孙尚香不是很擅长做家务,在我旁边反而拖慢我的节奏,便自己去给他们洗衣服,她给哥哥涂药,钟迪趴在床上写信。
我把衣服晾在哥哥用树枝搭的衣架上,看了看空地上簸箕里铺的稻草,还有一大垛,叁匹马在那里吃,另外叁匹在楚间逡巡,我捋了捋它们脖子上的毛,然后回到洞里,坐在床上,靠着一个大枕头,累得浑身发酸,叹了口气。
“好了,谢谢。”
哥哥穿上衣服,系好腰带,孙尚香把小药瓶拧上盖子,放在一旁的箱子上。
“钟兄,你的信写好了吗?”他说。
“还没,干嘛?”钟迪不悦地拧起了眉心。
“我想附上几句。”
“你要写什么呀,哥?”我一边揉着肩膀,一边问道。
“想让他们寄点过年的用品过来。之前我答应陪你一起过年,这里虽然条件有点简陋,但好歹有山上的宁静,你不介意吧?”
“嗯,只要跟你,在哪都行。”
“今天已经初五了,兄弟。”钟迪皱着眉头说。
“过个迟到的年吧。云禄,可以吗?”
“嗯!”我点点头,然后看着钟迪,随口说道,“你在那里趴了那么久,怎么还没写好啊?”
钟迪揉了揉头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爬起来,盘腿而坐,脸色很差,看上去似乎正处于爆发的边缘。
“小姨问我为什么帮你们纵火,我该怎么回答,嗯?”
我们都没有没吭声,讶异地注视着他。
“你利用了我,兄弟,你利用我为你杀人放火。”
他直视着哥哥的双眼,严肃地说。
“是的,”哥哥低声说,表情肃穆,“我确实利用了你,抱歉……”
“一个道歉就够了吗?你知道你杀了多少人?”
哥哥垂下了视线,面带愧色。本就寒冷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更加冰冷。
“可是你并没有退出,”孙尚香平淡地说,“你还是跟我们在一起。”
“是啊,我还是跟你们在一起!”钟迪粗鲁地拨开额发,露出高高的额头,“我能怎么办,做都已经做了!当初他不是这样说的!”他指着哥哥,提高了音量,“他让我给他做油包,让我把炸药拿给他,我以为他只是在监狱里放点小火,他没告诉我他要烧毁整座城市!你知道死了多少人吗!”
我也觉得哥哥做得很过分,但我是直接受益人,没有资格责备他。钟迪的话激起了我心中的矛盾,我焦虑不安地看着他们。
“我为了我的事业,已经放弃了很多,”他怒气冲冲地瞪着哥哥,“我几乎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可我至少有自己!我不想连做人的底线也放弃,不想罪恶地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