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苑和季骢不晓得看众们的心理活动,俩人正襟危坐的看着对方:“既然盛侍郎赞同季某所言,那么,盛侍郎强于何处强于旁的学士大儒?”
“季郎君所言能代表令师,静阁先生么?”
盛苑再次答非所问,季骢仍旧面色不改:“自然。”
听到这个答案是,盛苑不假思索又问:“那若是以季郎君的师门脾气,届时是照经验教导公主,还是让教材内容百花争鸣呢?”
“……”季骢眯了眯眼,“那以盛侍郎的高见呢?”
盛苑闻言,只说了句稍等,而后抬头笑着朝一直在桌畔磨墨的内侍点点头,从笔架上取出一支合手的笔,展开纸、令笔蘸饱墨汁,咻咻咻几笔画出一副秋收图。
待她放下笔,无视了周围那群踮脚眺看的同僚,指着秋收图,轻声问:“季郎君从这幅图里看到了什么?”
季骢眯着眼细细看了半晌,才说:“秋收图里粮食堆成山、果蔬种类多,更有越出水面的肥鱼、成群的鸭鹅……说明收成好,百姓生活富庶。”
他却也实诚,明知盛苑所问大概有坑,却也没为难自己,直接说出了自己看到图的第一印象。
大家都是体面人,季骢不刁钻,盛苑也给几分面子:“本官第一反应大概也差不多……但是,季郎君可知本官希冀公主从图里看出什么?”
“愿闻其详。”
“本官希望公主从堆成山的粮食里分出五谷,从谷物的成色猜测这座粮食堆成的小山是虚是实。
本官希望公主从农作的工具上分辨当地官府的作为,从农人衣着表情、乃至角落的水罐菜篮上,分辨出农人的生活水平。
本官希望公主通过耕作的牛、驴、骡子的体量分辨它们工作数量、伙食水平,以此印证收成数量的真伪、以及百姓生活水准的高低。
同样,本官希望公主通过画上的地形地貌、以及水渠水车分辨当地官员的作为水准。”
“……”让盛苑这样一说,季骢才猛然发现,盛苑寥寥几笔画就的秋收图里竟然藏着那许多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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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堆粮食山的品种各不同,细细看去所收谷物也是有饱满有干瘪;放在田埂间的农具、散立在田间的农人,每个细纹没个表情都画得清清楚楚……极符合田园气息的瓦罐,形态不同的牛羊,以及寥落的平原地貌。
“盛侍郎是想让公主见微知着啊!”
“本官是想让公主透过现象去发现本质,这样区区奏疏才不会蒙蔽了她。”
她这话刚说完,就有不少朝臣打了个哆嗦。
季骢闻言,视线在画作上轻轻扫过,而后瞧着盛苑询问:“知人善用的确是皇储的必修之课,可是,此乃识人之术,与普通学习又有不同。”
“不同?是有不同!不过话说回来,谁也不指望一朝国君享誉文坛,成为书画大家诗词大儒,不是吗?”
“所以,盛侍郎,你是想储君集百家之所长,习历代之朝政?最好知识见识常识无一不少?”
“本官可没有这般急功近利。”盛苑摇摇头,“只是给储君教学,要令其知其然,更要使其知其所以然。”
“……”听到这儿,季骢静默片刻,反问,“所以,说来说去,我们彼此的教育想法又和根本的不同呢?”
盛苑也佯作思考片刻,给出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许……阁下这边儿是教导公主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从书本看世界,而本官则想让公主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令书本与实际相结合,见先贤大作之由来,懂百代发展之利弊,见古明今、知行合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