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交叠着奏响。
脚步踢踏,在广播的指挥中,游客们纷纷朝游乐园不同出口?涌去,追赶着避难。
只有一个人除外。
太宰治交叠双腿,坐在长椅上?,于这大逃杀的场景中,是独一份的悠闲。
他闭目养神,周边的叫喊声实在很吵,不过,他在这连篇的惊慌中,迅速捕捉到了一丝不同。
轻快、稳重的脚步声,涉过草地,在他背后停下。
“来了啊。”太宰治睁开眼睛,“小千礼。”
中原千礼喘着气?,“你,你……你要干什么?”
字条上?确实只明确写了那么几个字,嘲讽的话语。
然而,当中原中也?离开后,他对着纸条研究了半天,发现空白?处有浅浅的笔痕,那是用隐形墨水写的,放进水中可以重新显形,是小学生群体中流行的玩具——他这么办了。
隐藏的信息,已有的信息,太宰治留下了一个似是而非的谜语。中原千礼用最快的速度解开了它。
“要吃冰激凌吗?”太宰治指着不远处的冰激凌车,“现在免费了。”
中原千礼:“才不要!这样是偷东西。”
太宰治:“可是又没有人问你要钱,那就是免费,拿一个也?没关系吧。”
说着,他走过去,真给自己打了一个冰激凌球。
中原千礼目瞪口?呆:“……”
中原千礼急了:“你到底准备干什么呀!”
“很快就会有结果,我们只要坐在这里等中也?来就好了。”太宰治说,“嗯……味道还不错,你要吗?薄荷海盐巧克力口?味。”
中原千礼:“我不要!你答应过我不欺负啾啾。”
太宰治:“我确实没有。”
中原千礼脸上?露出困惑:“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太宰治想了想,他解释,“正常执行任务和计划而已。”
中原千礼察觉到他并不高兴。
这种微妙的感觉,很像他生了中原中也?的气?,故意?找一个角落躲起来,看爸爸着急忙慌地到处找他,偷看却一言不发。但?这样幼稚的事,马上?就要六岁的小千已经不会再做了。
“你这就是欺负人。”中原千礼说,“通过欺负啾啾来安慰自己,这很坏。”
太宰治随手丢掉他口?中‘味道还不错’的冰激凌,盯着中原千礼,半晌,忽然笑了下。
“小千礼,你知道自己聪明吗?”他问。
中原千礼这次却没有立刻给出否定答案,这段时间的经历和周围的反馈,不断告诉他,他似乎不是爸爸口?中的笨孩子。但?他也?不能那么肯定,实事求是地说:“啊……嗯……应该有吧。有一点?”
食指拇指靠近,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试探性的。
“是‘非常’。”太宰治说,“你远胜于同龄人,在智谋层面持续领先,逐渐碾压那群只有年龄虚增的大人。”
他吐出一个必然成真的预言:“你会越来越机敏。”
“也?……越来越像我。”
太宰治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平和,怜悯。他如此温和,温柔到有股歉疚弥补的意?味。
他讨厌自己,却从未对中原千礼表露任何?一丝恶念。因为他知道,他已经通过另一种方?式,赋予中原千礼恒久的诅咒,贯穿生命的始终。
“作为一个人,诞生于世间最初始的诅咒,就是血缘。”
——你逃脱不了。
中原千礼歪了歪头。
他并非没有听懂,只是太宰的状态比说出口?的话更吸引他:明明带着近乎神性的温和、悲悯与歉疚,又隐约渗出一种说不出的顽劣恶意?,像是受到伤害后破罐子破摔,必须要其他人陪他一同鱼死网破,似乎这样就能将痛苦分摊,以达到减少难过的目的。
如此对立的两种情绪,居然完美地共存在了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