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月姐,你看这个怎么样?”少年举起手中的黄纸,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就坐在对面的少女接过纸,妙目在上面扫了扫,沉吟了片刻,笑眯眯地说道:“很好哦。字写得很工整,而且祷词也很正常。只是小翼啊,一点灵心便是符,符纸的绘制不仅仅是字、图对的上就可以了,更重要的是绘符的那颗灵心,可能比较难解释啦。”少女没有再说下去了,原本还在思考接下来的话应该要怎么样比较委婉地说出口前,面前的少年已经脑袋微微地垂下,眼神低沉暗淡下去,虽然他还强撑着坚强,脸上僵硬地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是双方认识了这么久,这种欲盖弥彰的神情根本骗不过少女的慧眼。
心里叹了口气,苏梓月从少年的手中拿过笔,重新蘸了蘸朱砂,口里一边轻吟着口诀,“念在手前,笔随心走,神附符中。”一边在新的一张纸上轻轻地挥了几笔。
和少年那仅仅是工整的写字不同,少女这只是看似随手的几笔,字形上并不一定比少年的要来得好看多少。
可是只要定睛细看,哪怕是平常人也能从那笔画中感受到一股隐隐的凝实感。
嘴上虽然是不停地说着,不过苏梓月的心里却也是在不停地叹着气。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眼前的少年实在是太过顽劣,也不是他头脑太过愚钝。
事实上,少年已经是非常认真仔细地学习了,每天,苏梓月都能够看到用过的朱砂、符纸的废料装满垃圾篓。
而且在听过符理之后,还能够深入思考,举一反三,有时候提出的问题深刻细致到甚至连自己都回答不了。
唯一的问题在于,柳翼他没有天赋。
是的,这是一个很难堪的事实,作为道门世家的柳氏的幼子,少年他却没有一点灵异方面的天赋。
哪怕是大脑里记得再多的术式,明白再多符理,呼神的口诀多么倒背如流,但是只要施展出来,那就没有效果。
那本该是蕴藏强大力量的真言,从柳翼的嘴里吐出,却跟普通人随随便便的怒骂一样。
而对仗工整的符印,也等于是小孩子的信笔涂鸦一般,空有华丽的架子毫无作用。
这种事关一个术者的生命的大事情,如果只是苏梓月自己,当然是不敢对别人的人生如此断言的。
然而,这个事情早有定论,在少年出生后几个月,柳家的长辈在看到自己家族的新生儿后,在多番检查后早就无奈地作出了这样的结论。
而在随后必须提前打童子功的学习中,柳翼的父母亲也是一再地确定了这个事实。
就连柳翼自己,也同样理解并且接受了“自己没有天赋”的事情。
倘若是作为一个普通人而言,没有关于“那一方面”的才能,无伤大雅。
或者说,这样子反倒更好。
没有一点“怪异”的天赋,看不到牛鬼蛇神,同样意味着在现界的自己也在“异类”的眼中毫无存在感。
本来,说得冠冕堂皇点,每个人都有着每个人的独特才能,强求不得。
政客有政客的才能、厨子有厨师的才能,做到登峰造极的话,也是能作为“该行的状元”被万人瞩目的。
另一个问题就是,少年是柳家最后一人了。
就在去年,一次除灵的活动中,几大要好的世家倾覆而出,共同讨伐一个找到了高度契合凭依之身的强大恶鬼。
由于和黑道上的强人融合到了一起,那个恶鬼在强大恶毒的灵能力外,还拥有了广大的黑道人脉和狡诈手段。
以有心算无心之下,以至于几个世家都伤亡惨重。
而少年所在的柳氏家族最为惨烈,在当日追歼恶鬼的最后关头,被对方孤注一掷引爆积攒在仓库中的烈性炸药而壮烈牺牲。
苏家和柳家本来就是世交,两家关系极好。原本苏梓月和柳翼的大哥就有着从小指腹为婚的婚约。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逝者已去,无法挽回。
婚约固然是已经不在了。
不过苏家对于柳家的幼子还是多加照顾,两家本来就离得很近,而苏梓月更是以嫂子的身份自居,时不时地过来串门,几乎是一有空就常驻在少年家里。
仿佛是因为父母、大哥的死让少年觉醒了般,柳翼疯了似的修习着法术,本来兴趣乏缺的道藏、古经也是背了又背。
他的脑子本来就不笨,再加上自虐般的刻苦之下,压榨着自己的精力,恨不得把24个小时满打满地用起来。
对于古经文典的熟记程度令苏梓月也深表佩服。
然而,时至今日,柳翼依旧放不出任何像样的法术。
哪怕是少年把家藏的道经背得滚瓜烂熟,以至于可以一看到符咒上的文字就知道典故,但是那牢记在脑子中的知识终究只是纸面上的知识,根本无法实践。
苏梓月也知晓这回事,就算是明知道这样子毫无出路可言想要心里发狠,来恶言恶语地打击柳翼的积极性,绝了他的念头,可是一看到少年那副拼命的样子,眼前就不由自主地浮起他大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