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做了,那时候,陛下大概就只有这么高,死犟死犟的,正逼着缇帅朱希孝操练武功。”
戚继光那时候还能拉得动虎力弓,还能打得过李如松,还能策马奔驰数百里,现在的他,坐车的时间,多于骑马了,老了就是老了。
其实戚继光很清楚,那时候,陛下把命抵给了他,换大明振武,换可能的未来。
强军就在京师,那赵匡胤黄袍加身,又不是没有生过,提携玉龙为君死,很有可能变成提携玉龙清君侧,军队是最直观的暴力。
戚继光露出了个笑容,非常灿烂,就像陛下的笑容一样的明媚。
他继续说道:“后来啊,朱希孝病逝,我开始教陛下武艺,陛下那时候还很胖,就像现在这么热的天,站在武功房里习武,从来不偷懒,汗如雨下,汗成股成股的往下流。”
“我带了四十多年兵了,就没见过不偷懒的兵,都是人,偷懒是人的天性。”
“每次出征,陛下都要到北大营送行,还要效古礼推车轮,京营在外征战,陛下会向前线写信,不是圣旨也不是敕喻,就是信,跟我说京师的事儿,陛下说被贱儒给欺负了。”
“等我怒气冲天回到京师,才现,根本就是陛下在欺负贱儒,那些个贱儒根本辩不过陛下。”
“我是个武夫,比较简单,人活着,无外乎忠义二字。”
戚继光说的比较平淡,可这寿昌宫中军大帐里,每个人都很清楚,戚继光和陛下的情谊,可不仅仅是君臣那么的简单,陛下没有任何对不起戚继光的地方,戚继光要是倒戈,真的打到了京师,坐上了皇位,也没人认可他。
“你的离间计很好,但对我没用。”戚继光坐直了身子,十分确信的说道,他相信陛下,一如陛下相信他。
“大丈夫做人的道理,我便跟你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梁梦龙笑着说道:“还是说点有用的东西吧。”
梁梦龙作为文官,站在他的立场上,他不希望看到皇帝和戚帅火并,这要是火并起来,陛下和戚帅如何不知道,但是贱儒一定死,所以就是再贱的贱儒,也不敢谈,这个真的不能胡说八道。
当有人指责你打算造反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实力造反,那就没人会指责了。
“我带来了七个条件。”户田胜隆精心准备了一个大活儿,可就像是光着脚,直接踢在了石头上,疼的他龇牙咧嘴,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我看看。”戚继光拿起了书信,看了片刻,将书信递给了梁梦龙说道:“倭寇素来自大,梁总督,莫要生气。”
梁梦龙只看了一眼,拍桌而起,指着户田胜隆的鼻子,厉声说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尔何不以溺自照!”
“居然敢提出这等条件,相鼠有皮,人而无仪!无父无君,禽兽也!”
何不以溺自照的意思就是为何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居然敢跟大明提这样的条件!
梁梦龙是个读书人,他平日里从不说脏话,这样直截了当的骂,是斯文扫地。
梁梦龙生气了,这还是戚继光提醒过他,这些倭寇素来自大,有了一定心理准备,但仍然是被气的七窍冒烟。
羽柴秀吉送来的和谈条件一共有七条:明皇帝之女入倭国为天皇皇后;沿海设立五个倭馆通商贸易;开城以南四道,就是从开城到釜山,割让给倭国;朝鲜王室、文武两班等交还倭国;朝鲜赔偿倭国五百万银助军旅之费;朝鲜为倭国世藩,大明准许朝鲜脱藩;
就第一条梁梦龙就已经气的找不到北了,这七条一条比一条过分!
“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来人!将其拉出去,大卸八块!”梁梦龙真的是气急攻心,双眼通红,怒气冲天的说道。
“梁总督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戚继光看着户田胜隆笑着说道:“这是激将法?你胆子还挺大。”
“激将法…”梁梦龙有些懊恼。
明知道这些倭寇歹毒的很,居然还中计了!
大明在等天时,仁川从海上不好拿,就等临津江结了冰从地面拿,只要这么拖下去,急的是倭寇,城池对大明而言,是没有用的,大明有一百二十门十五斤火炮,如果陈璘乐意,把船上的三十斤舰炮拆下来攻城,倭寇根本挡不住。
大明军清楚,倭寇其实也很清楚。
所以倭寇用激将法,激起大明军的愤怒,让大明军进退失据,激起大明皇帝的愤怒,让大明皇帝严旨催促,好让战争生在对自己有利的天时地利之下。
梁梦龙一个读书人,都中计了。
计策是极好的,但是戚继光打出了一张无懈可击,搞得户田胜隆有点尴尬了。
“我这都一把年纪了,两鬓都白了,你来激怒我,好像不太行的样子。”戚继光看向了李如松说道:“李总兵,你性情最是易怒,这等激将法,对你最是有效,切记日后在愤怒的时候,想起今天的事儿。”
“我记下了。”李如松赶忙说道,他刚才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但愤怒已经将他的理智冲击的摇摇欲坠,他本来打算请战,但还是忍住了,因为不对劲就是不对劲儿。
现在,戚继光的叮嘱,就像是烙印一样的刻在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