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世间一片灰白,外面雪还在纷纷扬扬着,偶尔有几片撞上了门框又软绵绵地飘进了屋子,屋中灶台里的火烧得正旺,灶台上面的一锅雪水正沸个不停。
几个人围着灶台而坐,脸都被火映得红彤彤的,又温暖又明亮。
纪娍拿着根烧火棍把焖在柴火灰里头的洋芋和栗子扒了出来,又找来两个小碟子装上了盐和白糖。
被草木灰包裹着的洋芋和栗子还在冒着热气,李至就急不可耐地拿起一个洋芋在地上磕了磕,磕掉一些灰之后把洋芋掰成了两半,一半递给了隋言意,一半递给了隋言朵,接着又拿起一个只在白糖碟子里滚了滚就要塞进自己的嘴里……
“小心烫着你……”纪娍的话还没说完,李至的洋芋就整个儿进了嘴里,果如纪娍所料,他被烫得坐立不安,仰着脖子嘴里一个劲儿地冒着白烟,那副模样惹得众人直发笑。
在大家忙着取笑李至时,纪枝也拿起了一个,小心翼翼地把皮剥好了才放进纪娍的手里,纪娍笑眯眯地接了过来在盐碟子里蘸了蘸,正要送进嘴里时余光撇见了隋言意和隋言朵脸上的难色。
她突然想起小说中的隋言意是有洁癖的,于是笑着把自己的洋芋放在了灶台上,起身从锅中舀出来一瓢热水倒进了木盆里又从外面雪地里捧了些雪兑了进去,觉得水温合适了便招呼他们兄妹两个过来将被草木灰弄脏的手洗干净。
紧接着她又把李至掰开的那两半洋芋仔仔细细地剥了皮插上筷子才送到他们兄妹二人的手里,“蘸糖吃也行,蘸盐吃也行……”
隋家兄妹二人看了看糖碟子里头李至留下的柴火灰,不约而同地把自己的洋芋放在盐碟子里蘸了一下,无比谨慎地放在嘴边咬了一小口,然后眼睛一亮……
“好吃吧?切成条再用油炸过更好吃呢,上次纪娍炸的洋芋连我娘都一个劲儿地说好吃呢……”李至抬头看着屋顶,一脸沉醉。
“左右今日是不行了……”纪娍指了指灶台上的一大锅热水。
这锅热水是她的祖母何氏用雪烧的,是要留着晚上洗脸泡脚用的。
他们纪家五口人自然是用不了这么多的,可是今日这场大雪又急又密地下了一个半时辰,到底是把隋言意兄妹两个给困在了这里,再加上要留下来照顾他们的女使,要保护他们安危的杨夺锦和随从,以及上了些年岁走不了雪路的沈管家,这一大锅水怕是只会少不会多……
“不过看这架势,”纪娍转头看了看外面的雪,继续道:“明日你们怕是也离不开,明日我便给你们炸洋芋吃。”
“太好了……”隋言朵那张写满稚气的脸上,嘴角微微翘起。
“你们今日不回去?”李至有些吃惊。
“你要不要先放下手里的栗子,转头看看外面的雪,都埋着脚了,他们还能走么?”看着他发黑的嘴角和脚边已经堆成了山的栗子壳,纪娍哑然失笑。
“嚯,已经下这么深了……”李至放下手里的栗子,跑到屋外团起了雪球,边团边朝着屋中大喊:“那将军和将军夫人他们知道么?他们不担心么?”
“他们知道的,已经有人传消息给他们了……”
何氏一早就看了出来这场雪非同寻常,趁着雪还没封了山路就让李信带着一个随从翻过山去同等在山路口的隋家车夫递了信儿,那位车夫便赶着马车和杨将军的烈马回了百旺镇。
纪娍看了看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推算着这个时候周姃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外面的雪还在“窸窸窣窣”地落个不停,灶膛里的柴火也正“哔哔剥剥”地响个不停。
才申时末,何氏和赵氏妇已经开始忙活起了夕饭,十几口人光是粥都得熬上一大锅才行,饼子就更别说了。
这么一顿饭做下来,不止家里的米缸见了底,就连面袋子也被她倒提着“沙沙沙沙”地抖了个净。
“伯娘,我们家里还有米呢,明日一早我起来熬粥,就是……”赵氏妇犹豫了片刻,“我们家里的面也不多了,怕是……”
何氏蹲在灶火口往里添了两根柴火:“我家地窖里头还有米呢,都是今年的新米,等下让纪老三趁着天光下去扛两袋上来就是了,既然面不够咱就不贴饼子了。”
她指了指那两个随从扛过来的两只整羊:“拿它做馅儿包包子,馅儿填多一些,皮薄一些,能包上三大锅就够了,先把早上那一顿应付过去了再说,实在不行,明日晚上蒸白饭吃……”
拿羊肉包包子,馅儿填多一些,晚上吃白饭……这其中无论哪一个都让赵氏妇心疼得直抽抽。
可现下也确实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毕竟来的都是些贤身贵体,总不能怠慢了。
今天这种日子出门去借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你但凡敢上门开口借,人家就敢拿锄头把你轰出来,但这也怪不得别人心狠,实在是在这冬日里头几粒米都能是能救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