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顶,望阙台上。
山雾缭绕间,青山妩媚,流水妖娆,白云飞散,霞光万道。
一座山岭之侧,斑驳的山石之间,数百道被青苔覆盖的沟壑历经百年风霜依旧剑气纵横。
在百年前的一次问剑中,一位自称“辛苦命”的年轻剑客,手持一柄稼轩剑,击败数百名对手后,于望阙台最高的一侧山峰间,挥剑如虹,留词一阙: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百年过去,当年被斩断的树木早已腐朽成泥,但山石沟壑间残存的剑气,即便隔了十里望去,依旧刺痛人眼。
苍澜三年,江湖中每十年一次的问剑在此开启,中原境内凡习剑有所成者,皆入贺兰山,登顶望阙台。
来此者或求一战成名,耀宗派门楣,或问剑求道,精进自身修为。
也有一些半吊子,单纯凑个热闹。
更有甚者,只为一睹前辈之风采,瞻仰其剑法之肆意。
这日,午时。
阳光明媚,山间却凉风阵阵。
在望阙台顶部,是一块延绵数里的平地,就宛如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被一剑拦腰斩断一般。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这一剑不知是谁挥出的。
有人说是数百年前的诗剑仙李青莲,也有人说是与他同一时期的剑圣杜少陵。
只不过是谁,似乎也不那么重要。
问剑台上,两个年轻人打得不亦乐乎,剑器碰撞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两人互相喂招,进退之势,瞬息转变,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但在场之人都是剑术高手,见两人也不过是三流水平,剑法招式也算不上高明,也就懒得去看,于是便三五成群的闲聊起来。
“唉,这两个年轻人天赋在此,就算练一辈子剑也不过尔尔。”
“那又如何,练剑和读书一样,九成勤勉,不如一成天赋。天下那么多读书人,又有多少人能考取功名。”
“话不能这么说,读书人阅读名典书写文章,也不尽是为了考取功名。读书亦可明志,追寻真理,与人讲道理。古来贤者皆死尽,唯有饮者留其名。望眼那么些个譬如诗仙词帝等风流人物,又有何人是进士出身的。”
“非也,若能考取功名一展抱负,又有几人愿意去另辟奢靡之诗伶人之词那种小道。读书之人考不上功名,就只顾整天写一些酸腐诗词来抨击世事。那练剑之人若无法大成,岂不是只能烧杀抢掠来发泄心中积郁?”
“哈哈——!俺们不聊这些,我听说年轻一代里属巴山剑场的张秋池最为出色,一手《无题剑法》已入化境,比其开派祖师李义山还要厉害,是否当真?”
“我也听说了,只是年轻剑客中,也就他还有点造诣。唉,这么多年过去了,中原的年轻剑客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想当年我们——!”
“你可闭嘴吧,老拿陈年烂谷子的事说教。你们当年要真厉害,也不至于被边外一个半死不活的黄泉老人杀得十不存一。要不是桃山蓬门的柳飞絮,你们这些老家伙,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折在昆仑山,哪有机会在此处摆谱。”
那摸着胡须摆出一副高人姿态的老者,话刚说道一半就被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人给怼了回去,一张老脸被气得比他头发还要白。
而听到柳低眉三个字,在场之人顿时噤声。
在场几个见过当年昆仑山一役的几个老者面露恍惚之色,似乎当年一切,犹在眼前。
那一袭白袍的飘渺孤鸿影,使天地倒悬的一剑,眼帘低垂的轻蔑一瞥。
有人率先打破沉默:
“那剑仙柳低眉到底生得那般模样啊?我只听说书先生描述过,也没见过画像啥的。说她长着一双凤眼,眸中英气不输男子。一张脸更是绝美,玉骨冰肌,唇红齿白,眉如墨染,眼若桃花。但面似冰川,不假颜色。虽常年穿着一袭宽大的男款白袍,但无法遮蔽其风姿绰约的傲人肉躯。还说她从不穿鞋,裸露着一双玉足,凌空踏行,荡起宛如莲花的虚影,所谓步步生莲——。”
一旁有人打趣儿道:
“你这是听得正经书吗?”
“哈哈哈哈——!”
在场之人顿时哄笑一片,只有被怼的老头叹息一声,说道: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众人一愣,之后先前与他对嘴的年轻人不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