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见方的明火,只能照亮一只修长柔腻的手。
公主将烛火放在地上。
陆惟盯着烛火旁边的裙摆看了一会儿,才道:“公主不是真被挟持了,而是自愿跟进来的?你的婢女明明知情,却不肯明说,要引我也过来寻公主。她们之所以放心殿下一人过来,是因为殿下能力足以让她们放心吧?”
“我以为陆少卿会先谢过我的救命之恩,而不是忙着追问这些旁枝末节。”
公主的声音好整以暇,似不因处境焦虑。
“我也是因为担心公主才会冒险只身进来。”陆惟面不改色,“公主非但不感动,也不肯稍作安抚,便咄咄逼人盘问不休,臣甚是心寒。”
“你明明可以等李闻鹊到了再一起进来,但你发现风至雨落她们其实知道我主动下来,觉得可以趁此机会单独试探我的究竟。”
公主自动过滤他的废话,微微歪头。
“我说的对吗,陆惟?”
两人针锋相对,毫无之前君臣相谐的场面。
陆惟虽然早就觉得公主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但大概也没想到对方“真面目”是这样的。
不过在公主看来,他估计也没好多少。
黑暗中,两只成精的狐狸互相打量,似乎都在思考对方的可信度,最终还是公主先打破沉默。
“她方才在说谎,她不是什么商贾之女,挟持我的人正是她。”
刚才驿馆骚乱,有人趁乱从公主屋子的暗道中把她带走,公主发现对方不是要杀她,索性将计就计,任凭施为,跟着这个女人来到洞窟,再出其不意将对方打晕。
把人打晕后的公主没有急着逃走,反倒借着洞窟深邃曲折的地形藏起来,等女人自己醒来,打算在跟在对方后面。
谁知这时又来了个男人,把女人叫醒之后,两人不着急搜索公主,反倒喁喁私语,然后就开始抱在一起翻云覆雨,直到陆惟出现。
“这么说,这两人是同伙,那为何这女人醒来之后不着急找殿下您,反倒急着跟男的苟且?”陆惟若有所思。
“我先前听他们对话,此女原是数珍会叛徒,犯了过错要被处置,但她无意中窃听了上头当家管事的谈话,说要活捉北朝公主,她便想先下手为强,把我捉到手,以此将功折罪,并趁机晋升。而这男的,似乎也是数珍会中人,还是女人的老相好,他原本是奉命抓女人回去的。”
陆惟懂了。
男人奉命抓人,却被美色所动,索性先在这里跟女人云雨一番再说,女人也未尝没有借着色||诱男人来脱身的念头。
结果两人一番好事被自己打断了。
“看来这两人和那背后的数珍会,跟白天刺客不是同一拨。”
公主听出他的弦外之音:“那刺客是否招出什么了?”
风至从牢狱回来时,公主已经歇下了,她还没来得及听到刺客招供的内容。
陆惟简单将牢里发生的事说了一下。
撕下彼此温情脉脉的面具,公主不复在白日里的软弱和怯懦。
她的声音虽然依旧温软柔和,但陆惟不像刘复以貌取人,绝不会觉得对方好糊弄。
这个有足够洞察力和判断能力的公主,才真正像一个在塞外待过十年的人,也更符合陆惟的推测和想象。
在群狼环伺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如果没有三两下,很快就会被吞噬殆尽,连骨头都不剩。
公主听罢,沉默片刻:“刺客背后的人,想借刀杀人。”
既想杀她,还想借她之死,去嫁祸李闻鹊,一石二鸟。
陆惟:“殿下英明。”
公主:“陆少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你来查案,顺道护送我回京,而我则想活命,如今这处境,正该同舟共济,彼此坦诚。”
说得好,那公主殿下您自己为什么不够坦诚?
陆惟内心道,看了她一眼。
烛火几近于无,他只能看见模糊的阴影。
“要杀殿下的,可能不止一批人,目的也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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