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邽城宵禁,但总得给一些有钱没地方花的人消遣,在特定区域的个别乐坊酒坊是会开放的。
章钤还是不明所以,但他跟随公主多年,很快就品出一些东西。
公主让他去乐坊,没让他回官驿等着。
公主明知道他已经成亲了,跟妻子感情甚好,这些年没有二心,还让他去“快活”,这是以前的公主绝不会说的话。
也就是说,公主觉得他待在官驿不合适,让他带着人去外面找个地方待命。
出于多年的警醒,章钤浑身寒毛霎时根根竖起!
他忍不住压低声音:“殿下……”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没说话,摇摇头,意思就是没什么事情。
章钤有些糊涂,但他知道公主不会无的放矢,还是拱手应是。
几息的工夫,主仆二人就颇有默契完成了交流。
不远处的棚子下面,那个身上盖了两床被子的人用胳膊肘捅一下旁边同伴。
“她是谁?”
“身边那么多人,应该就是前两日入城的那个什么宁公主吧?”
“公主吗?原来这就是公主。”
黑暗里,年轻人的眼睛亮得出奇。
同伴小声调笑:“二郎,
你看上了?听说那公主嫁过人了,还是个柔然可汗,不过也还年轻,寡妇的滋味我尝过的,以前我们村里……”
他越说越小声,内容却是越来越不堪入耳。
其实他们离得虽然不远,但公主周身那些人的火把并不足以将公主的面容照亮,他们连公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王二也不是像同伴臆想的那样对公主有非分之想,他只是盯着公主的周身气度,公主的座驾,还有公主身边将她簇拥如月的那些人,不由心如擂鼓,几句话在脑海来回激荡——
这便是公主的仪仗吗?
好生气派,好生威风!
公主都这样,皇帝老子该是如何?
平日里都说那些世家官宦取用民脂民膏,过的是神仙快活的日子,那公主用的该更多了吧,皇帝呢?
他猛地闭上眼,大口深呼吸,似乎也能闻见清冷空气里那金碧辉煌的味道,一时连身体都忘却了寒冷,生生闷出脸红耳热的感觉!
待他听见马蹄声声远去,再睁开眼睛时,就看见公主带着人马已经离开了。
从头到尾,流民王二,与公主没有半句交谈,半分交集,但他却下定了某种决心。
……
在公主前往州狱时,陆惟与杨园已经见面超过一炷香了。
大部分时间里,杨园基本是在发呆和震惊,然后反反复复说一句话。
“怎么可能?”
这是他第八十九次说这句话了。
陆惟记得清清楚楚。
他盘坐在蒲团上,静静等待,并不心急。
州狱里有股潮湿的霉味,闻久了仿佛五脏六腑也跟着发霉,但更让人难受的还是从各个牢房传出来的嚎叫和喊冤,从四面八方钻入耳朵,不想听都不行。
在这种环境里待久了,要么像狱卒一样脾性暴躁,要么就跟大部分囚犯一样,郁郁寡欢,性情异常。
杨园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几时待过这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