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乔至今无法完全克服内心时不时涌现的虚荣,不愿给任何有过交集但不熟悉的人留下负面印象,不光是能忍住委屈不向他人倾诉,还有每加一个人就清一次朋友圈的习惯。她的朋友圈里没有超过二十字的文案,都是一两句富含诗意的句子配上四张钢铁森林或野外景观的意境图。当然图不是盗的,是她自己拍的,每一张用的都不是模板滤镜,而是她在教程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审美品位调出来的。从她的朋友圈看,她活脱脱是一个闲暇时光十分充裕的文艺女青年。她把孔峙加回来没有别的目的,就为宣誓自由,让他求仁得仁,看她独自一人活得有多精彩。孔峙说的是想看她过得怎么样,但是要是看她过得这么好,心里肯定不是滋味。她要的就是她心里不是滋味。曾经入骨缠绵,心中若是没有一点恨,那才真的是没有真心爱过。谁知她在这头心思百转,孔峙却似乎没有看她朋友圈的打算,加上她以后一点空隙都没留,马上问她现在在哪里上班,愿不愿意再回德世。放话说,德世的大门永远为她打开,任何一个部门,任何一个岗位,没有位置也可以为她创造位置,随她选。真的是好大的恩赐。她把他当旧情人,他却把她当打工仔?颜乔被他气懵了,抖着葱白的纤指回他,斩钉截铁地发誓。她就算是饿死,也绝不会回德世。正当她打算把他拉黑再删除的时候,骆云琛看不过去,夺过她的手机给孔峙发了条语音。“我看你也不像是死皮赖脸的人,要是还要脸的话,就别没羞没臊地勾搭我女朋友。”骂完胸口起起伏伏,粗气喘得像百米冲刺刚到终点。颇有忠犬护主的既视感。颜乔突然觉得骆云琛蛮直爽的,男友力爆棚,跟不在外人面前维护她的孔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长到这么大,少有人和她同仇敌忾,共情到这种程度,她不由又对骆云琛多了几分信任。于是这天夜里,两个人坐在楼顶的天台上,一人拎一瓶上个月刚出生产线的新鲜可乐,聊起过去的风花雪月。她敞开心扉,把她和孔峙的故事简述给骆云琛听了。不论是在闺蜜还是在朋友面前说前任的坏话,都不是高素质的表现,颜乔只是看着天上稀疏的星星,怅然若失地说:“我和他的家庭背景、生长环境、社会地位都有天壤之别,门不当户不对,注定是一场孽缘,却一眼被对方吸引,十多年的习惯被从天而降的对方打破。起初也以为是奇迹,到头来却只是短暂地相爱,不能相守,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得不到有遗憾,失去了不甘心。你不是说你擅长开解人吗?那你开解开解我吧。”骆云琛眼珠滴溜一转,鬼主意就来了。痴男怨女余情未了,说一方的坏话,定会遭到另一方的激烈辩解,于是他灵机一动,反其道而行之,在对孔峙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就站在男性的角度为孔峙说起了好话。“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大丈夫何患无妻。男人嘛,放在古代是该封妻荫子的。江山在手,美人不愁,要是没了江山,哪还养得起美人啊。更在乎事业在所难免,也没什么错,情有可原。”说到这里,不免有一丘之貉之嫌,他马上又将自己撇了出去,“不过我和他可不一样,我没什么野心,也不贪心,能把事业做成这样我已经很满足了,哪天把自己的钱败光了也有父母那边的家产兜底。他啊,是把事业做得太大了,才需要考虑怎么稳固社会关系。他可能更希望你自己懂事点,不要没事给他添麻烦。”颜乔马上正中他下怀,义愤填膺地说:“你也知道,只有在古代才把男人当顶梁柱,现在妇女也能顶起半边天。我不需要他养我,我能养得起自己。那时候我身上已经没背着债了,要他封什么妻,荫什么子。再说他护着我了吗?根本没有。他只是为了自己,利欲熏心。”她越说越气,越说越替自己不值,“我难道还不够懂事吗?为了不给他添麻烦,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受的委屈还少吗?就因为他是孔峙,想迫害他的人不计其数,我跟在他身边挨了多少明枪暗箭,我有跟他抱怨过吗?而我忍气吞声的时候他在哪里,他是死了吗?”骆云琛听了她的话莞尔一笑:“你看,你自己都觉得你们不合适,在一起怎么会有好结果呢?别勉强了。我要是他,根本不会让你受这么多气。”原来他在这里等着她呢。颜乔闻言沉默不语。或许当初孔峙就是这么渐渐喜欢上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