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就能到,王后殿下。”注意到维尔茨的呆滞,医生又问道,“殿下可是有些不舒服?若是觉得头晕得很,还是继续躺着吧。到慕尼黑之后,我会来提醒您的。”
维尔茨没有拒绝医生的提议,他现在确实晕得很。他躺了下来,伴着哒哒的马蹄声,再次沉入了梦乡。
三年前,订下婚约时,民众满怀期待地称其为“ebriefiherbst”。两年前,大婚进行时,民众涌上街头,热情欢欣地祝福他们。
可是今天,当马车驶入慕尼黑后,尽管已是黑漆的夜晚,街道两侧也有民众聚集着,他们操着一口巴伐利亚方言,吵吵嚷嚷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被无限放大。
维尔茨听不真切他们具体在说些什么,但是他隐约间听到了一些不雅的词汇。随行的士兵们走到闹事的人群前,驱赶着他们,威胁他们立刻闭嘴,却起到了反作用,声音愈来愈嘈杂,维尔茨的头也因此疼得更加厉害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这是在抗议什么吗?”
维尔茨不解地看向随行的医生,他猜到外面的人可能是在骂他,可是他丝毫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这几天在昏迷呀!难道他还能在昏迷期间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
医生窘迫地看着他,在维尔茨第二次催促之后才开口:“……可能还是因为赫尔戈兰岛的风暴,他们认为……那是天主降罚……”
医生只敢说到这里,维尔茨却听懂了他的言中之意。
下莱茵公国是一个远比巴伐利亚王国更加注重信仰的地方。维尔茨立刻明白了医生不敢直接说明的话语是什么——“他们认为是您和您的孩子惹怒了天主。”
——他相信这些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什么事,因此惹怒了天主,连累了那个孩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挽回这一切。他感觉自己像是还没有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记忆仍然停留在四天前。
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信仰浓厚氛围中的人,他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街上的那些言论。
“我做错了吗?”他忍不住这么思考着。
是他哪里没做好,所以连累了赫尔戈兰岛的居民,还连累了他和穆夏拉的孩子吗?
他想不明白,只有脑袋愈发疼痛,在嘈杂的黑夜中即将炸裂。
马车从侧门驶入王宫时,穆夏拉还在议事厅,他揉着眉心,认真地听着手下的报告。他已经连轴转三天了,这几天里他几乎没怎么合眼,每天都要忙至深夜,在天未亮时又要起床处理公务。因此,他暂时宿在了书房中,草草睡上一小会儿,连寝宫也没有回去过。
当埃里克附耳,向他通报了维尔茨已经回来的消息后,穆夏拉伸手制止了底下的人的汇报:“今天就到这里吧,若是还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议。”
不待其他人行礼,他站起身,匆匆地走出了议事厅。
维尔茨正在安娜皇太后的寝殿中——这个消息让穆夏拉颇有些头疼。
他自然已经听说了近日巴伐利亚境内甚嚣尘上的言论,也曾和母后商量过。可是母后却直言道:“等他回来这事才有可能解决,你不必多管,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吧。”
穆夏拉当然相信母后可以解决这件事,但是他更加担心的,是母后打算采取的措施。他担心安娜皇太后会采取一些对维尔茨而言算不上合理和理智的方法。
当穆夏拉走到宫殿外面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在夜色中突兀地爆发开来。穆夏拉立刻意识到争吵的两人正是安娜皇太后和维尔茨。他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冒冒失失地闯入了宫殿。
“母后——这件事我来处理吧。御医也说您应该多休息休息了。”
虽然心中焦急忧慌,穆夏拉还是先向安娜皇太后请了个安。即使安娜皇太后面色阴沉,他仍然言辞坚决,没有留下任何反驳的空间。
穆夏拉看着站在一旁,呼吸不大平稳的维尔茨,没有过多犹豫,立刻走到了他的身边,不顾安娜皇太后凌厉的眼神,伸手牵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
维尔茨无法忽视穆夏拉关心的眼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想要收回手,却被穆夏拉敏捷地一把抓住。
安娜皇太后气得发抖,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胸口,身边的仆从立刻上前为她顺气。
过了好半天,她才缓过来,冷冷地扫视着二人,厉声道:“好啊,国王长大了。也是,我是没这个权力管你了。但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事关国体,我也绝不可能袖手旁观——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如果一周后流言仍未停息,那么此事便全权由我来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