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荀锦尧漫步飞花城内,逐渐离了城中心,入城郊一方竹林。
夜风轻拂,竹叶窸窣摇晃,发出轻微声响,在地上投下细碎影斑。
荀锦尧行于竹影间,脑中开始盘算明日打算。既要打探详细情报,为求眼见为实,保险起见,他或许应该……
“喂!瞎子!到了没啊?!”
“哦?”荀锦尧思绪被突兀打断,循声向竹林更深处遥遥望去。
几人从竹林另一方迎面而来。为首一人身量挺拔,一身素白长衫,衣带松松垮垮环在腰间,再往上看,皓腕凝白胜霜雪,腕骨微凸,从广袖中探出,纤指虚握于身侧竹节。他低着头,几缕如瀑黑发垂落,遮掩其后容颜,有几丝发尾柔柔挽在肘弯。
他脚步缓慢,但不显虚浮,随着步履轻移,手指改换不同竹杆持握——好似真是个看不见路的瞎子。
其后有三人,面上不耐与烦躁,嘴里开始嚷嚷:“可是你说的宝贝在竹林里埋着,若是你个病瞎子敢说谎,兄弟几个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疑似瞎子的人不答话。身后人不悦,再度威胁:“东西不够也不行,若不够,老子定要折了你这瞎子的腿脚,丢去杀猪的那里添添分量。”
瞎子总算出声。他轻轻笑了下,声线干净磁性,给人的感觉安稳舒适,像六月风拂枝梢,叶片刷啦响成一片;又像无际深海起了浅浅的潮,不轻不重拍击岸上沙石。
说不出的好听。
“到了。”瞎子止了步子,未回身,未抬头,手扶在身侧竹杆,轻声道一句。
像听见某种本不该出现于此的响动,话毕他微微偏了偏头,又很快不着痕迹转回。
“那你倒是挖啊!”身后一人猛然劈掌而来,厉声喝问,“怎得?还要你三个爷爷自己动手不成?”
瞎子唇角勾了勾,耳畔听风,急急迈开一步,似要躲避身后拍向自己脊背的一掌——却被地面上什么东西绊住,“扑通”一声摔倒,一手歪歪撑于地面,另一手仍把握住手边唯一可触的东西,紧紧攥着竹杆不放手。
他总算昂起头来,下颌曲线明显,薄唇微微抿紧,有月光漏过竹叶而下,洒于覆在他双目上的一道两指宽的白纱。
他昂头仰望,因目覆白纱,视线指向不明。
或许只是得了空子赏赏月。约莫三息时间,周身毫无变动,未等来他想等的,只听得混混低咒一句:“又聋又瞎。”
他总算给了点适时回应:“看不见,挖不了。”
看似柔弱无助一瞎子,可他出了言来,语调却是轻松悠闲,分明坐着挨骂,却没由来给人一种旁观看戏的错觉。
徒惹人激恼。
“我去你的!”一人怒了,呸了口唾沫,手一伸朝身侧狠狠折了半截竹杆,斗鸡似的瞪着眼向前,“死瞎子都能凭感觉把你爷爷带过来,不能伸个爪子挖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