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被徐肇震在红木桌上的茶杯给震回神。“红袖姑娘,我看你还是坐下的好。”徐肇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手上微微用力,巴掌大小的茶杯毫无征兆的碎成了几瓣,红袖身体一颤,刚刚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去。对不起,夫人。红袖嘴唇蠕动,满眼呆滞。石父嘿嘿一笑,就这赔钱货,还敢和煞神斗,正幸灾乐祸着,背后突然一凉,扭头一看,煞神的目光转移到他这了。石父:“……”再不敢作妖,石父缩着脖子,老老实实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倒腾出来,他越说,周夫人的脸就越扭曲。“……叫人往院子泼了水……最毒妇人心不过如此。”石父最后还学着巷尾的那个穷秀才,拽了一句古人云。“胡说八道!”周夫人前两天刚做好的指甲被她自己生生掰断,昂贵蔻丹染料染成的漂亮指甲变得坑坑洼洼,参差不齐。“红袖!还不快去叫人轰走这个满嘴胡言的疯子!”然而红袖被徐肇……然而红袖被徐肇高大的身体拦住,一时之间只能困在原地不动。徐老爹脸上满是震惊,不敢置信的看着周夫人,对方向来爱惜自己雍容的形象,这会却连一丝气度都顾不得维持,死死盯着地上躺着的石父,眼里的怨毒让石父一个大男人都汗毛直竖,有种被毒蜘蛛的的复眼瞧上的感觉。搓了搓手臂,石父实在呆不下去了,转头讨好地看着徐肇,意思不言而喻。他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可以走了不?徐肇瞥了他一眼,对方虽然无赖,到底和他无关。“滚。”毫不客气地吐出一个字,徐肇这会心情差到爆。然而这个字对石父来说堪称天籁,顾不得徐肇的语气,石父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朝徐肇点了点头,立马滚出周宅,一点都不带停留的。谁想和煞神共处一室啊,他还没在赌坊里翻身呢,万一煞神抽刀砍人危机到他怎么办。石父十分惜命,尤其在他鞋底还藏着两片金叶子,马上就要翻身的情况下。即使腿脚还软着,也要连滚带爬的爬出周宅。很快正厅里就只剩下四人。徐肇黑沉的眼眸扫过在场的其余三个人,除了徐老爹之外,另外两个人被徐肇可怖的目光波及之后,竟被他身上的气势骇到,不由自主地蹭蹭倒退两步。徐老爹还在愣神,艰难地咀嚼着方才石父说得那段话。“……在院子里泼水……”徐老爹喃喃自语,用陌生的眼光打量着身旁的周夫人,对方的形象在他心里变了又变。从那个柔弱需要人护着周家夫人变成了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徐老爹朝周夫人看去,对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浓厚情意,目光灼灼,想要把他洞穿。嘴唇张开又合上,徐老爹这时候哪还能不明白石父说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真的。因为他,才害了自己的孙子。徐老爹有些恍惚,他甚至不敢去看徐肇的眼睛。自己愧对儿子实在良多。“爹。”徐肇淡淡开口,深邃的五官在明暗的阴影里更显立体,一下就拿捏住周夫人的死穴。“婚礼取消吧。”他说。搬回徐家村吧,从此离开江城,越远越好。徐肇眸中的煞意渐深,让人不敢直视。周夫人忍不住身体轻颤,抢在徐老爹之前开口。“不!”她绞尽脑汁想要反驳徐肇的话,譬如刚刚那人只是雇来的混混,说出来的话并不可信,然而千万般辩解的言语一接触到徐老爹的眼神,就像哽在喉咙一般,怎么都吐不出来。徐老爹信了,他信了石父说的话。什么解释都不重要了,相处十多年,周夫人再清楚不过徐老爹是个怎样的人了,一旦徐老爹认定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当年她用这一点成功让徐老爹觉得,护着周家是他的责任,强留了徐老爹十多年,今天同样也在徐老爹认死理这个点上栽了。徐老爹默默拉开周夫人仍旧挽在他身上的手,叹气说道:“夫人,好自为之。”心里满不是滋味。徐老爹不敢去看徐肇,几乎落荒而逃般的逃出了周家。啪——周夫人的指甲扣在坚硬的青石板上,断了一小节,撕裂皮肉,鲜血流了出来。十指连心,按理来说应该很痛,呆愣在一旁的红袖见血之后总算反应过来,惊呼一声,拿起帕子朝周夫人手上包去。“夫人,您小心点。”一副忠仆模样,却只字不提她和石父的关系。周夫人却像是感受不到这痛似的,只痴痴看着徐老爹远去的方向发呆。去去皮肉之苦,怎能比得上她痛失所爱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