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在葬礼上为她解围,镇住了行为不轨的周汝成。还不辞辛苦奔走,为她父亲的冤案平反。
哪一处,她没让他费心?
可见他方才欲言又止,竟又担心他真的说出什么,眼下心里除了懊悔,竟也觉得酸涩。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可让她接受他的安排,离开周氏,她也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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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周宅,云冉便撞上林无霜。她应是刻意等在此处,用那双暮气横秋,古板不化的眼,追索云冉。
云冉觑她,却只想尽快绕过回廊到灵棚,安排名观道士做道场。
“冉妹妹。”林无霜在背后追她,云冉走得更快,她也追得更快。
“嫂子,”云冉停下步子,眼圈蓦然泛红,“二哥哥今日帮我解围,我感激他怎么了?何况,我刚才凶了他。”
林无霜怔住。虽不知她原还欢喜地拿貂裘出门,又为何与孟宴宁争执。但这于她而言,的确是天大的好事。
“那破落户跑了,你若自己知道分寸,我又何必浪费口舌?清者是自清,也怕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再说,孩子事大,无论如何都要牢记,你是从之的妻子,周家的二奶奶。”
她不说,云冉也知道的。便是不知,她镇日颠来倒去重复,云冉也能背诵了。
她缠着帕子,却突然的,为这番话不自得。
走到灵棚处,想起什么,收拾收拾心情道:“嫂子,我这孩子也不知多大,竟半点不显怀。周叔叔虽说得难听,但万一她是个女孩,我们该怎么办?”
她也不想在这方面对祂有所期待。只是眼下万丈悬崖走钢丝,竟也是不得已。
林无霜蓦然色变,仿佛身上都悚得要溢出尸斑:“不会的,他必定是男孩。”
哪有人能厉害到辨胎儿男女?云冉追问,她又不肯细说。
云冉越想越荒诞,索性和林无霜并肩时,稍微拉开了点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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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法事后,云冉摔盆哀哭,亲自扶着周从之的棺椁,到周氏祖坟安葬。
到了山间,本还晴空万里,突然又转阴。雨丝细密,沙沙沥沥,打在她苍白的麻衣上。
云冉停在土坑边,竟不觉得冷,平静而麻木地看着旁人,任他们将一抔一抔的黄土,铲在朱红发紫的棺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