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玠心里一声叹息,看向乔太医,声音沙哑,“乔大人辛苦了,请回吧。”乔太医认得面前这尊煞神,袁玠的话简直让他求之不得。他抖着花白的胡子正待告退,安惟翎心头火又起,蓦地展臂,一把拦住。“留步!”她一声低喝,情急之下竟带了些内劲,乔太医一阵心悸,忍不住“哎哟哎哟”地捂着胸口抽抽两下。小药童手软,“哐当”一声,药箱砸在地上。袁玠虽然年轻力壮,可此时带了病气,有些受不住她内力的威压,又咳了一声。安惟翎始觉失态,道了声“对不住”,蹲下身亲手捡起药箱,小药童低着头颤巍巍地接过。乔太医人老成精,顺过气之后,悄摸地抬眼示意小药童离得远一些,免受殃及。安惟翎在床沿上坐下,伸手去摸袁玠的手,冰凉,又去试他的额头,滚烫。她给袁玠掖好被子,眉头拧成麻花,“到底怎么弄的?”袁玠斟酌了一阵,沙哑道,“受了些寒。”“少来!”安惟翎又怒,“大夏天的,那么容易受寒?”袁玠心道阿翎果真难哄,“在周赟家喝过酒,出了一身汗,后来又惊了风。”惊了风能寒成这样?安惟翎甚至想去揪他耳朵,“还不说实话?”袁玠决定最后挣扎一下,“吃了冰碗。”安惟翎气笑,“这时节谁不吃冰碗?相爷比我还耐寒,吃个冰碗能这么快发作?当我是傻的?”那边一老一小半声不敢吭,你来我往地打眼色。这人打不得骂不得,似乎是吃定了自己不会拿他怎样,安惟翎一阵烦乱,心说老子向来战无不胜,还能被你这书生挟制住了?“你说不说实话?不说我亲你!”两位医官心中大骇,连忙低头看脚尖。袁玠苍白的脸上蒙了一层红晕,竟有些媚色,“阿翎!”安惟翎面带威胁,眯眼看他。袁玠仍旧不敢说实话,他如今对安惟翎也有了九分了解,这姑娘若是知道实情,闹将起来,只怕会把这天给捅了,地给掀了。她从小就是个魔王的性子,混账德行名满京城,连一心读书的他都听得如雷贯耳。如今大了,也只是看心情收敛一些,大事尚且谨慎斟酌,小事仍旧无法无天。他面色恢复苍白,颇有些悲壮,坚持道,“真的只是寒了。”做出一副壮士断腕的样子给谁看?安惟翎冷笑一声,放开他的手去捏他下颌。乔太医眉头一跳,连忙颤声道,“下官告退!”安惟翎猛地回头,“站住!你两个都给本帅抬头!不准闭眼!看仔细了!看不仔细有你们好果子吃!”一老一小不敢忤逆,艰难抬头。安惟翎转头要凑上去亲袁玠,袁玠心道糟糕,双颊再次泛红,拼命挤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安惟翎蓦然停住,挑眉“啧”了一声,“相爷演得不对,你这是干咳。”她伸手去拂袁玠的后背,真气徐徐灌入,柔和又霸道地压住了他的气息,这下倒好,再怎么用力也咳不出来。袁玠目瞪口呆,这姑娘手段忒多!安惟翎不顾身后一老一小尴尬地快要钻地缝,重新凑上去要亲他。袁相爷还要脸,赶忙道,“阿翎我说!”安惟翎一脸阴森,“早干嘛去了?”两位医官长舒一口气,袁玠有些不太敢看他们,避重就轻道,“周赟家园子里打通了一汪湖水,吃过午饭后众人去游湖,我喝的有点多,一不小心落了水。”安惟翎心头一跳,回头看向乔太医,“相爷可有大碍?”乔太医颤颤胡子,“相爷受了寒气,安将军来之前,相爷发了场高热,好在下官施针过后退了不少。相爷底子不错,只消按时吃药,休养天便可痊愈。”安惟翎点点头,“有劳乔太医,您辛苦,请回吧。”乔太医如蒙大赦,连忙带上药童迈着小碎步退出去。二人出了相府大门,各自鞠一把冷汗,小药童满脸的不可思议,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哇——”乔太医看他一眼,叹道,“见识了?”小药童点头,亦叹,“将不似将,相不似相。”乔太医笑了,“从前听同僚说这二人腻歪得教人倒牙,我还不信。怎么说也是万人之上的权臣,何至于一副小儿女的情状?咳……今日方知名不虚传呐。”“可不嘛,我眼都快看瞎了。”乔太医“哼”一声弹弹他脑门,“小小年纪说什么眼瞎?”药童捂住额头暗骂一声“老不修”,二人各自揣着万千感慨走远了。那厢,袁玠见安惟翎神色不虞,安抚道,“阿翎莫急,我没事的,养几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