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长将附近殡仪馆的联系方式给了她。
她怜悯地望着她,半晌又补充了一句:“她临睡前,央我帮她打个电话,你可能想知道。”
护士长将贺智欣的手机递给了她。
在遍地智能机的时代,贺智欣用的还是功能非常少的旧手机,上面有几个实体按键,都被按得掉了漆。
她麻木地按动按键,空荡荡的通话记录处只挂了一条最新通话。
最近通话:赵国忠。
事发仓促,葬礼的琐事顾不得精挑细选。
在赵国忠的帮助下,魏烟料理完剩下的事。
她给贺智欣挑了一款价格适中,不算奢侈也绝不算的玉质骨灰盒。
那只盒子看起来小巧,实际抱在怀中时候才发觉非常沉。
魏烟抱着走过园陵里的一条长走道,刚走到一半,那骨灰盒就要抱不住了。就在骨灰盒快要掉在地上的时候,赵国忠默不作声地从她身后托了一把她的手肘。
她回头望了赵国忠一眼,看到赵国忠苍老的眼眶里满是眼泪。
贺智欣给这个男人当情妇时,街坊领居少不了在背后戳她脊梁骨。但贺智欣却对她说,嘴长在那些人脸上,由他们说去,只要这男人对她们娘俩好就行了。
现在再看这个男人苍老颓废的脸和满脸的泪痕,魏烟觉得这份情或许并非就是她母亲一人的。
小雨后金色的阳光从云朵的缝隙间穿过,魏烟跟着赵国忠走出了墓地。
下葬时两人各有事可做,彼此不做任何交流也不觉得尴尬,但此时两人再一同沉默地走着,气氛便陷入了一阵微妙的拘谨之中。
对于魏烟这个孩子接下来怎么办,赵国忠其实有些拿不定主意。
贺智欣是他的第一个情妇。
人对“第一”这个概念,总是印象深刻。
当年他的原配妻子张凤丽因病去世,他每日混混沌沌如行尸走肉,是贺智欣帮他走了出来。即便后来他与贺智欣和平分手,两人的联系也没彻底了断。他一直照拂着他们母女,给她们打钱。对贺智欣的感情,也从男女之情演变成了兄妹之情。
如今贺智欣出了事,她世上唯一的血脉没个着落,他过来帮衬一把,也是尽一份善心。
这件事棘手的地方在于,贺智欣留下的这个孩子,已经满十八岁了。
十八岁,多好的年纪。
魏烟与他既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又有着和她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的温婉动人的脸庞,婀娜纤细的身材,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接过照顾她的担子,似乎如何对待都不合时宜。
赵国忠抬头看向魏烟,几次三番欲言又止,最后宽厚的手掌在她瘦削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说:“小烟,做个坚强的孩子。你母亲虽然走了,但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往后你是怎么打算的?”
魏烟实话实说:“就先高考吧,再往后,我也没细想。”
“你现在就一个人,让你回去,我心里放不下。”赵国忠说:“往后,你就是我赵国忠的女儿,你跟我们住在一起,安安心心地准备高考,大学国内读国外读都行,毕业了再给你安排一份安安稳稳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