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杏心中暗恨,要死便早死嘛,早一天死,也不会把她给连累了。齐延想到自己原本的计划,眸光一闪,心里却有了其他的主意,叫住准备离开的郎中,说:“且慢,无论如何,还是请郎中给内人开个药方吧。”郎中闻言很是诧异,想起进府时看到的破败景象,劝道:“大爷,这吊命的药最是精贵,就说那人参,必须得是上等的。何况就算用了,也无非只是拖延几日的时间。如今家中拮据,倒不如省了这份开支,到时候给夫人办个风风光光的丧事罢了。”齐延态度坚决:“她到底是我刚过门的妻子,我也只打算尽人事知天命,至于能不能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至于钱财的话,郎中大可放心,我夫人过门时带了嫁妆,想必是够了的。”顿了顿,又补充道,“如若还不够的话,我也打算将现如今住的宅子卖出去。”郎中神情错愕:“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周叔感慨道:“如今家中不同以往,府中的下人们也早就遣散了。这些年来,家里的银钱都填补在大爷的腿上了。”郎中往齐延的双腿看去:“这事我也听说过,大爷常吃的药方里有一味药,极其稀少,只有遥远的北疆才能买到。”“可不是吗?大爷的腿一入冬便疼痛难忍,只有吃了那个药才能缓解,可这东西到底难得,家中又无什么进项。”周叔似是感念起去世的老爷,很是心酸,“实不相瞒,如今托着故去的老爷面子,已经大大小小欠了数百俩银子,现在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大爷的药又不能停,还不如早早卖了宅子,好歹还能再支撑些时候。”郎中听后,又是好一阵唏嘘,问:“可等宅子卖了,你们又打算往哪里去?”周叔解释道:“乡下到底还留了几间瓦房,大爷也还有个伯父尚在,好歹有些照应。”齐延此时脸上却有些怒色:“周叔,你现在又说到哪里去了?还是请郎中先开药方,早点拿了药回来才是。”说到这里,齐延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周叔你别忘了带着那个陪嫁丫鬟去清点一下嫁妆。”周叔自然称是。春杏听到齐家现如今只剩下一个空架子了,然而马上就连这个空架子都维持不住了,心中大急,状况比她想象中还要更糟!到时候齐家搬回乡下,那她岂不是也要跟着走?二小姐不中用了,她留在齐家哪里会有什么好日子过?还不如赶紧收拾好包袱,趁早回去。春杏心里有了主意,只是担心齐家不放人,便打算等人散了,她再偷偷溜回温府。此时姑爷叫她,她便不动声色,从房中走了出来,和周叔一起前往库房清点温以菱带来的嫁妆。春杏拿着钥匙开了箱笼,眼前又是一黑,不敢相信地翻了翻箱笼,里面压根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再去摸被子,一上手,立马就觉出不对劲来,里面填充的并非棉花,而是一些最不值钱的柳絮。这温夫人着实太狠了一些,这样的嫁妆怎么拿得出手,竟连寻常人家嫁女儿都比不上。春杏白着脸道:“幸好并非我一人过来,这样的嫁妆说出去只怕也没人会信,到时候说我偷偷昧了东西,那我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周叔就在春杏身边,两人默默无言,关上了箱笼后,便回去回话。春杏此时已明白这齐家是绝对不能待的了,看着走在前头的周叔,心中一动,吞吞吐吐道:“周叔,我想起我之前在灶房里熬了粥,我现在过去看看。”话毕,不等周叔点头,便一溜烟地跑了。周叔见春杏离开的方向并非通往灶房,眼里精光乍现,转瞬间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浑浊,并未叫住她,只自顾自地回去复命。待进了新房,当着郎中的面,便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温家的当家主母如此小气,实在闻所未闻,屋里又是一片寂静。最终还是齐延发了话:“罢了,今日怕是还得再托父亲大人的面子,再赊欠些银子。周叔你去抓药时,记得往牙行跑一趟。”郎中此时也是百感交集,当年齐家鼎盛时,家中的客人络绎不绝,如今却沦落到了卖宅子的境地。周叔拿着药方送郎中出府,顺便去抓个药。昏迷中的温以菱却并非一无所觉,外界的声音她都听在耳里,尤其是得知齐延竟然愿意变卖房产为她治病,心中自是大为感动。说起来,自己和齐延虽拜了堂,但统共也才说了一句话,实在算不上什么真夫妻。更何况那郎中直接挑明了,她是带着病进的齐家。这件事说起来,明显是温家人做得不地道,齐延本可以撒手不管,或是直接让人将她送回温家,旁人也说不出个不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