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景岳袖袍一挥,凭空甩出了一人。“是你!”很多执事都认出来了,此人正是看守小山秘境的赵执事。但弟子们的注意力好像有些偏。“这……不是金丹期才能练成的袖里乾坤吗?”外门弟子各个眼睛发光地看着景岳,“老祖真是天资卓绝,不过练气期就学会了!”景岳:“……”他只是为了引出幕后之人,于是借助一叶之手,将赵执事五感封闭,丢进了须弥戒,让他和灵矿躺了两天罢了。刚才那一甩袖,纯粹是习惯性动作。袖里乾坤?不存在的。但这时候认真解释,好像也挺怪的?于是,景岳只有用微笑大法。“景景可以的!我本来对这次选拔很失望,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但你这次装逼装得非常成功,我给你一百零一分,多一分不怕你骄傲。”蓝凤夸赞道。“……”忍!看在叽叽这次立了大功的份上。景岳之所以能“未卜先知”,只因从他入内门起,就在防备有人要针对他搞事。于是,他让惯爱听壁脚的蓝凤没事儿就去各执事、管事身边溜达两圈,蓝凤很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并且执行得很好。何况,小山秘境是他所炼化,当然与他有所感应。他很早就知道了那些人的计划,之所以隐忍不发,就是想来一次狠的,也让所有弟子看清,派系斗争对寒云宗,对每一名弟子危害有多大?景岳定了定神,审视着出身于亲传派两名执事。两人在见到赵执事后,知道事已败露,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他们惊恐地对视一眼,又匆匆错开,只盼赵执事能管住嘴,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然而事与愿违。赵执事一清醒,就对上新老祖漠然的黑眸。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记忆中最后的片段——他被一叶老祖抓了个正着,人赃并获。恐惧带走了赵执事所有的勇气和力气,他就这么狼狈地趴在地上,倒豆子一般将真相全盘托出。他说自己本是世家中人,有幸拜入了寒云宗,汲汲营营百年多,修为却在筑基下境停滞不前,最终被打发来看守小山秘境。他知道自己没机会冲击金丹,眼看时日无多,为了保住家族利益,只能将目光放到了下一代。而他最看好的一名后辈,上次却被内门执法堂的王管事带去了地牢,就此没了命。他心中甚痛,可族中人才凋零,只剩下个四灵根的后辈,还是最杂最次那种。如此资质,根本不可能通过宗门考核,他便去求世家派高层帮忙疏通。可世家派已经被景岳吓破了胆子,一时不敢妄动,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不甘心,反复纠缠,终于把对方逼急了,甚至口出恶言,说他家族中人不堪造就,寒云宗又不是收破烂的。这句话让他恨毒了对方,更恨景岳。他认为,景岳就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可他有什么办法呢?绝望之际,有人找上他,说想与他做交易,事成后他只需自尽,就可以为族中子弟留下一条后路。他想了想,若只是牺牲他一人,却能护住家族,还能给景岳以及世家派添堵,何乐而不为?于是,选拔前一日,他便按计划,利用手中权柄在小山秘境的溪水中撒上对方准备的药粉,此药可以在七日内让凶兽实力提升一倍,脾性也会更加狂躁。“老、老祖,此事与我等无关啊!”听了赵执事的叙述,世家派的几位执事都恨不得杀了他,又担心景岳迁怒,吓得跪地求饶。景岳摆了摆手,又问:“谁指使你的?”赵执事心中犹豫了一瞬,但想到老祖能抓他现行,多半提前就知道了前因后果,他又何苦再瞒着,以至于罪上加罪?于是道:“那些人本不想暴露身份,但在我的坚持之下,他们只能露了脸。”他稍稍撑起身体,抬起一只手指向景岳身后,“就是罗执事和廖执事。”“冤枉!”罗廖两位管事腿一软,下意识就开始喊冤,可心里又何尝不明白,事已至此,别说是他们,就连他们身后的师尊都逃不掉了?两人脑子里像有一根棍子在搅弄,所有逻辑思维都被搅成了浆糊,一句分辩的话也说不出。冷汗打湿背脊,让他们感觉掉入冰窖,冷得牙齿咯咯作响。模模糊糊中,他们听见老祖在问:“赵执事,你难道不知,要是你真的成功,会有很多外门弟子牺牲?又会对宗门造成多大损害?”赵执事沉默片刻,低声道:“到时候,我会提示你们小山秘境出了变故,只要立刻派人救援,牺牲的弟子只是少数。而且,这只是本宗一次内门选拔,并不影响宗门基业。”他话一出口,在场众人都炸了!有执事气得一脚踹到他身上,对于修者而言,动用上拳脚功夫,足见理智已失。这一脚对赵执事来说不痛不痒,但却踹断了他最后一根心理防线,他心知罪无可赦,抱着最后一份侥幸,道:“老祖,如今我大错已铸成,不求宽恕,只求能放过我的族人,他们都是无辜的。”说罢,他一指戳向眉心,用力一绞,就这么生生毁掉灵台,断了修炼根基。半生半死之间,赵执事的思绪飘远回到年少时。“大郎,我们赵家原本是第一流的世家,若不是当年族中出了叛徒,害死了老家主和你爹,还有几位叔伯、我们何至于落入末等?”“大郎,你是族中资质最好的人,赵家起复的希望,就全靠你了。”“大郎,娘听说你今日去园子里玩了,看守花园那一家子真不懂事,竟敢耽误你修炼,娘已经将他们都发卖了。”“大郎,陈家姑娘不过一凡俗女子,哪里配得上你?等你修炼有成,多的是世家小姐等你来娶,听娘的,从此别再见她,否则,别怪娘对她不客气。”“大郎,你为何进益如此之慢,你根本没有用心修炼!”“大郎!你是想看着赵家覆灭吗?”“大郎!”不知从何时起,“家族责任”已成了他一生的枷锁,从套上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原来,这些年他一直不得突破,是因为自己执念过重,失了本心。可惜他明白得太晚。一道鲜血自眉心而下,滑过赵执事略显苍老的面容,人很快没了气息。静默中,景岳忽道:“各位长老,还请现身。”话音一落,两位紫府真君的身影渐渐浮现,他们皆是宗门执法堂的长老,此时正对着景岳恭敬行礼,“老祖。”景岳:“都带走吧,问清楚。如果他们冥顽不灵,那就搜魂,涉及此事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是!”听到搜魂二字,每个人都不寒而栗,罗廖两位执事更是瘫软成泥,任由紫府长老替他们套上禁灵石。至于景岳为何会特意请来宗门执法堂?私自审问这种不合门规的事,他怎么会做呢?等现场又归于宁静,众人依旧没有回过神,他们震惊于某些人的丧心病狂,不,可以说是根本不敢相信。景岳:“没什么好奇怪的,总有些人利欲熏心,如此心性,又怎能成就大道?但风光霁月者更多,这才是一个修者应该具备的气度。”又过了一会儿,才有执事小心翼翼道:“老祖,接下来怎么办?”景岳:“既然是内门选拔,自然要选拔入内门的弟子。”执事一愣,自以为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是要重新安排他们入小山秘境吗?”景岳:“他们不是带着记忆石吗?”执事:“幻境里也能有用?”景岳:“当然,我不会浪费弟子的时间。”弟子们听得此言,纷纷取出记忆石查看。果然,石头里清晰地记录了秘境中发生的一切,甚至包括了他们的受伤和死亡。再回顾一遍,尽管依旧觉得后怕,但却能更直观地了解自己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