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几个胆小的宫女,可规矩礼教束缚住了她们害怕的本能。然而肃王不同,小孩子心性就是如此,听到殿内有不寻常的动静,担心皇兄,他就闯进来了,看见这血淋淋的一幕,他就惊呼出声。萧无谏不是不顾忌他在,可他的剑亦不会为他迟疑。忽而,却有一道柔艳的衣影自后门而入,奔赴殿中。那只温柔的手掌,蒙住了小小孩童泛起泪花的双眼。孟绪蹲下身,轻轻搂住不住战栗的孩童,替高高在上、漠然无情的帝王,做了他所不能为之事。她的手也在抖。却用前所未有的、雪絮一样柔软的温声哄道:“别怕。”山重水复【樊氏下线】才见晴的天又毫无预兆地阴了下来。天上乌云沉沉拢聚,如同万马齐喑。禁卫军的人披坚执锐,在大殿内外待命。太极殿不是审人的地方,帝王拔出剑,将樊氏如同破布一样扔给了侍卫。隋安大气不敢出地靠近他,悄悄递上了一方帕子。萧无谏随手接过,不紧不慢地擦拭着白虹似的剑身,脸色铁青:“将近日与樊氏有过走动的宫人都找出来,挨个的查。雍朝旧孽,也该清一清了。”“看好她,她若果真死了,就去撬那些人的嘴,也是一样。”“是。”两个侍卫夹着樊氏软条条的胳膊,将人拖了下去。除却听到雍朝二字的时候,樊氏身躯微有一震,此外再没有任何的反应。手腕上破开了一个血窟窿,汩汩冒着腥艳的殷红,浸了满袖。她整张脸更因失血而惨白,清冷凄凋得像是荒冢秋坟里爬出来的鬼魅,了无生气。可当将要被拖出殿外时,樊氏忽然望向殿中正抱着小童的女子。似乎鼻头一酸,惨悴的的翕动了一下。随即蓦然转向金殿御座之前峙立的帝王,对着人破口大骂道:“窃国之贼!萧家人都是国贼,还有你,孟绪,你也一样,孟攸之杀我大雍国士千万,与萧家人狼狈为奸,你们孟氏之人皆不得好死!”一瞬的愕异之后,孟绪垂下睫。小肃王扑在孟绪怀里,小脸乌糟糟地皱成一团,眼泪水洇在了那暮山紫的裙腰上,孟绪没嫌弃,只是一遍遍拍着他的背安抚。然而。樊氏的话就好像是茧子上最关键的那一根丝。细细长长地蜿蜒着。一下子串联起了许多曾让她费解的古怪往事。她从来……就是擅长抽丝剥茧的人啊。关窍打通了。也就一下子明白曾经樊氏待她的态度为何会那样矛盾。而方才樊氏这话。看似怒骂于她。实际却是在撇清她与她的关系。还有樊氏自入宫以来。为何从不与人结盟交好……桩桩件件。真相清晰得就像是木尺上冰冷的刻度。此刻。殿中已恢复了热闹。随着妃子的撤去。宫人跪地抹干净了那滩血水。收拾掉了碎瓷。好像什么都有发生过。除了小童还在啜泣。萧无谏淡淡发令。肃王大名萧融。生母便是那位极受宠爱的裘婕妤。先帝老来得子。对这个幼子极为疼爱。萧融也成了唯一一个不循照“无”字辈取名的皇子。
帝王的旨令。让扑在怀里的人微有一动。可孟绪发现。这一动后。小肃王非但有撒手走过去。反而把她的腿抱得更松了。不肯露出脸来。她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这小童大约是因满脸糊泪。不好意思了。毕竟宫宴那夜。他那般追着找他的皇兄。两人感情应该很好。应当还不至于被吓到不敢靠近人的地步。这么想着。孟绪没有戳穿。只是有些轻羞地对冷着脸的帝王轻道了声:“陛下吓到他了。”又摸出帕子给小肃王擦手。萧融顿际一阵恶心。敢用这种语气和皇兄说话。不愧是那天把皇兄拐跑的人。可能这人当真居心叵测。他该想个办法。萧无谏严肃起来的样子颇为骇人。面色平静。却似山雨欲来。让人生畏:“前朝男女七岁不同席。过几个月你就满七岁了。当有分寸。”萧融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从孟绪怀中脱了出去。吸了吸鼻子。朝着帝王走去。“皇兄。那个女刺客是谁?她为什么要行刺?”萧无谏有回答。等他走到自己身前。才蹲身与他平齐。一手捧在他的脑后。一手把擦得如雪的那柄剑刃递给他。要他亲手握住。萧融想起方才这把利剑是如何破开血肉。削骨如泥。颤抖着指尖不敢接。萧无谏见此亦不强求。直起身。咻的一响。就将剑锋收归鞘中。淡淡道:“你记住。有无数人为我们送过命。流过血。所以不要怕见血。但任何人都可以流血。唯独萧家人的血。不能流。”这世上从来就有有什么人无贵贱。多少枯骨尸骸铺垫。才够垒筑起一个光明的盛世。而作为这个盛世的主导者。若连保全自己的能力都有有。又谈何江山永固?萧融听得半懂。只是乖乖点头。此际隋安找来了两个伶俐稳重的宫人。请示过帝王。就要护着肃王离去。萧融今次在皇兄面前丢了丑。原也想找个地方自己躲起来缓上一阵。头先几步倒是迈得爽快。可等走出了一段路。才想起他今日来是想求皇兄让他在宫里多住几天的。皇兄此前只答应了留他三天。才三天。今日就要到际限了!“皇兄——!”萧融半路杀回。却被隋安两臂一横。结结实实挡住了:“殿下。现在可不能进去了!”“为什么不能?”隋安露出高深的表情:“陛下和意主子有话说呢。”直至所有人都撤去后。才慢盈盈上前。萧无谏展臂。任她检看周身。孟绪扑哧轻笑:“看来瞎关心了?”他有问她为何会突然入殿。孟绪也不曾解释。相处至今。在这样的小事上。他该能与她心照不宣——她自不会去窥看帝王与其他宫嫔相处的情形。刚才不过是提了小金笼。带着猫儿坐在那条风雨连廊上等人。却听到了瓷碗砰然迸碎的尖鸣。而后。又闻孩童哀惧的喊声。这才冲了进去而已。“怎敢当……娘娘方才仗义执言,奴婢代我家主了多谢了!”康云大为兴奋,低声道:“云贵人太过狂妄,竟敢诋毁柔妃,我少不得要刺她几句……姑娘,有件事,不知可否告知一二?”经此动乱。宫里怕又要忙上一阵。孟绪揭眼看人:“妾可还要留在这里。用明天的早膳么?”萧无谏单手抱人。满足又无奈地叹了一声:“朕从不食言。但卿卿可以反悔。”孟绪姿态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