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门外传来通报声,说是来了位太医。想来是得了穆淮吩咐而来。姜宁灵不情不愿地起身,还未整理妥当,就见若竹从外边回了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面色有些难看。“娘娘,太医送来这个便走了。”姜宁灵看着若竹从食盒中取出一碗颜色深重的汤汁,闷着苦的药味淡淡漫了开,叫她不自觉皱了眉。“娘娘,是……避子汤。”勤政殿。今日呈上来的奏折已批得差不多,全都码在桌案一旁,穆淮面前铺着一张空白的纸,用镇纸镇着,似是要写些什么。可过了好半晌,穆淮仍一动未动,目光沉沉,似是有些出神了。殿外传来不高不低地谈话声,有女子的声音夹在其中,尖得有些刺耳。穆淮听得这声音只觉心中烦躁,沉声唤道:“九山。”九山忙从殿外进了来:“陛下有何吩咐?”“外头是何人,怎的这般吵吵闹闹?”九山答道:“回陛下的话,外头是陆婕妤,今早上陆婕妤被皇后娘娘禁了足,这会儿吵着要见您呢。”说着,抬起头来悄悄看了一眼穆淮的神色,正犹豫着是否要问一句“陛下可要见一见陆婕妤”时,就见穆淮眉头皱了起来。“既然禁了足,怎还乱跑?”避子汤穆淮言语间对皇后未有半句微词。九山心中有了数,忙出去赶人去了。门外陆婕妤听得此话,秀眉拧起,对九山斥道:“陛下怎会不见我?莫不是你这奴才在这儿乱传话!”自穆淮掌权以来,九山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底下一众宫女太监都敬着他不说,就连一些朝臣见了他,也会客气几分,更别说指着他的鼻子阴阳怪气了。九山心中有些不痛快,面上却不显,仿若没听见陆婕妤那番质疑的话,笑道:“陛下说了,既然皇后娘娘给婕妤禁了足,那婕妤便在毓秀宫好好待着,莫要四处乱跑。”见陆婕妤的脸色明显白了几分,九山继续笑道:“婕妤请回吧。”陆婕妤气得直咬牙,正要发作,就被身旁的侍女拉了拉袖子。侍女小声道:“娘娘,这可是太监总管九山公公,陛下跟前儿伺候的。”听得侍女这句话,陆婕妤总算清醒了几分,强压下心中地怒气,冷哼了一声,扭头便走了。见陆婕妤气急败坏地离去,九山揣着手,轻轻抖了抖拂尘,转身进殿回话去了。毓秀宫离勤政殿有些远,陆婕妤怒气冲冲地疾步走了不大一会儿,便觉有些累了。一想到还要顶着日头走那么远的路,陆婕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骂道:“好个姜宁灵!”一旁的侍女吓了一跳:“娘娘,这是皇后名讳,这可使不得!”这话仿佛踩中了陆婕妤的尾巴,不仅没让她收敛些许,反倒更是愤怒:“皇后皇后,皇后又如何?即便是皇后,也不过是锦嫣的一个替代品罢了,还真当自个儿是个什么人物了?”那侍女赶忙左右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这才放心些许,继续劝陆婕妤道:“婕妤娘娘,话可不能乱说。”陆婕妤发泄了一通,此时也后知后觉地担心起隔墙有耳来。她倒是不怕姜宁灵发难,怕就怕被人听去“锦嫣”二字,拿去穆淮面前做文章,便忙提着裙摆,脚步匆匆地走了。而此时永安宫内,姜宁灵正对着那一碗避子汤发愁。若竹以为她是难过得愣了神,心疼地劝道:“娘娘,陛下才登基不久,想来于子嗣上并不着急,您莫要多想。”只是这话说出来,连若竹自己也不大相信。若竹正要再劝上一劝,好让姜宁灵莫太难过,就听得她吩咐道:“先去取一盘甜枣儿来吧。”说着,姜宁灵还拿帕子捂了鼻子,想将那发苦的味道隔绝在外。若竹瞧她并无多少难过,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会错了意。皇后娘娘面色难看,只是怕苦吧?若竹这回猜得倒没错。姜宁灵的确不在意这碗避子汤,甚至在见到它时,还有一种“果然如此”的安定感。只不过她素来怕苦,而这汤汁只消闻一闻便能知晓它有多难喝,姜宁灵看着那只碗,有些下不了口。待若竹端了满满一盘蜜饯过来,姜宁灵紧紧捏住鼻子,双目一闭,端起那碗汤汁来,顿了一瞬,而后大口大口地灌了下去。那架势,犹如上刑场。苦中带涩的味道翻涌而上,姜宁灵勉强咽下最后一口药汁,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唇边就被递了一枚蜜枣。软糯的香甜在口中弥漫开来,将那苦涩冲淡了去,姜宁灵总算缓过来了些许,又就着若竹递到唇边的茶盏饮了几口,好容易才将舌尖那又苦又涩的感觉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