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淮越想理清思绪,可心中那股烦躁愈盛,索性将面前奏章一推,大步出了殿门。门口侯着的两个小太监正忙里偷闲,倚在廊前吹着风,冷不丁见穆淮出来,齐齐吓了一跳,忙正了神色,规规矩矩站好。却见穆淮并未斥责,一阵风似的往外去了。九山反应最快,见穆淮应是想去何处,一路小跑跟上穆淮脚步,又小声催促那些小太监去备步撵。穆淮却抬手止住了那些小太监的动作:“不必了,朕随意走走。”说着,身影已消失在勤政殿外。穆淮也不知自个儿要去哪儿,只是漫无目的地沿着小路往前,再一抬头,已是到了永安宫外。这段时日来他来永安宫来得勤,九山并不知他是下意识便过了来,正以为是同往常一样时,却见穆淮停下脚步,并不往前了。在永安宫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九三忍不住犹疑地催促了一句:“陛下?”这一声拉回了穆淮有些游离的思绪,他抬步往前,顿了顿,又转身往回走去。不知怎的,他如今一想到要去见姜宁灵,莫名便生出几分愧疚感。莫名,真是莫名。姜宁灵并不知穆淮在永安宫前驻足,方才从外边儿回来后,便有些恹恹的,若竹看在眼里,又不敢直截了当地劝,谷欠言又止了一番,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用过午膳后,姜宁灵借口身子乏累,回榻上歇下了。不知不觉间倒也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睡得不大安稳,明明是睡了一觉,起身后面色反倒要苍白许多。临近傍晚时,姜宁灵忽地想起了什么,问若竹道:“陛下早先说让你同九山公公一同去寻些话本,可去了?”若竹摇了摇头道:“未曾。”姜宁灵端着茶盏的手一顿,又觉是自个儿想太多了:“陛下应当只是随口一句玩笑,我倒当真了。”若竹听着,只觉姜宁灵话中有话,没由来一阵难过,劝道:“许是九山公公不得空罢。”姜宁灵笑笑,并未再提起此事。因得她来了小日子的原故,一整日来都觉浑身酸疼无力,一番洗漱过后,早早便歇下了。睡了不多时,外边儿忽地落起了暴雨。姜宁灵被一声惊雷吓醒,睁眼时,正见一道闪电划过夜空,透过窗将屋中照亮。而后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姜宁灵不由得抱紧了被褥。房中空无一人。她并不怕惊雷,也不怕闪电。从前京中多雨时节里,比这更响的惊雷她也听过,却还能翻个身抱着被褥接着睡。可今日,她却没由来地有些怕。姜宁灵怔愣的功夫里,窗外又是一道闪电,晃得她眼前一片白茫。许是这电闪雷鸣听着太过吓人,若竹即便知晓姜宁灵不怕这些,也还是掌了灯,进来房中想看一眼。谁知一进门,就见姜宁灵拥着被褥坐在榻上,神色有些许茫然,似是被吓着了的样子。若竹急忙上前,想安抚一二:“娘娘莫怕,奴婢来陪您。”这句话似乎点醒了姜宁灵,她一把掀开锦被,胡乱套上鞋袜,就要往外跑去。若竹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拦:“娘娘这是要去哪儿?”姜宁灵被拉住,回头问了一句:“现下是什么时辰?”若竹愣愣地回道:“是亥时。”亥时,穆淮应当还未歇下。若竹稍一松了手,就见姜宁灵冲进了雨里。若竹看得心惊肉跳,忙抓了一把伞追了出去:“娘娘,娘娘您等等奴婢,您这是要去哪儿啊!”姜宁灵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她要去勤政殿,她没有办法假装听不见有关锦嫣的种种。她要去见穆淮。大雨雨倾盆而下。勤政殿内干燥而温暖。姜宁灵猜得没错,穆淮的确还未睡下。桌案上铺着几封暗卫呈上来的密信,穆淮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眉头就没舒展过。上回搜查唐府时,搜出了一封印着晋国太子私章的密信,这是穆淮意料之外的。而后他便命人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倒真查出了不少东西。晋国太子果然不止在同唐家来往。虽说那些来往的书信里并未涉及什么机密要事,多是一些来往问安之语,可稍微细想些,便不难猜到晋国太子要做什么。这些人哪怕有心与晋国太子交好,一开始也会小心谨慎,若是一上来便问些要事,只怕无人敢答。但若是徐而图之,待这些人松懈下来,他便能旁敲侧击地问出许多东西。晋国式微,须得燕国庇护,但晋国太子此举,显然是不甘心做一个安安分分的附属国。晋国这回来燕的使臣里,有太子也有锦嫣,怕是并非只将锦嫣送来和亲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