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你可瞧见昨日里那情形了?陛下在批着奏折,皇后娘娘就在一旁研墨,磨累了便换九山公公去,而后自个儿便依偎在皇上身边,最后还睡着了,可真是胆大!”“对对对,昨日下午皇后娘娘又是被陛下给抱回来的,这是多大的福气呀!从前唐才人受宠时,也没有这份殊荣吧?”“嘘!你不要命了,怎么还敢提唐……那个名字!”外边儿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又有人小声道:“怕什么,这儿就咱们两个,还怕被人听去了不成?”另一人似乎被说动了,好奇心也起了来,不过到底没敢再直说唐才人这一称呼:“从前那位多风光呀,我原以为她不几年便会到贵妃之位呢,谁知风光了没几日,便落得那个下场,真是令人唏嘘。”“就是呀,陛下当真是半分情分也不顾。”外边儿声音小了些,似是在感慨皇家薄凉,而后其中一人道:“你说,从前那位是忽然就得了宠,眼下皇后也是突然就得了宠,日后皇后会不会也……”“这……你说得好似有几分道理,不过我听说皇后同那位锦嫣公主生得相似,想必陛下顾念着锦嫣公主的情分,对皇后也更不同些吧。”“这可不一定,不是说锦嫣公主就要来和亲了吗?到时候锦嫣公主这个正主儿一来,皇后娘娘同她长得再相像,又有何用?”外边儿的人“唔”了两声,正要再说话,忽地听见一道清脆的声音道:“见吟南不在,便又躲懒?”“云笺姐姐,我们哪敢、哪敢。”二人讪笑着回了原位。云笺皱了眉,方才二人的话语她零零碎碎听到了两句。妄议主上,可不能再留在勤政殿了。这二人原是因得皇后娘娘住了过来而临时被分过来伺候的,谁知竟然大胆至此,她得同吟南说一声才行,需得立刻将这二人换了。云笺既已打定主意将二人换走,便只道了句“自个儿去领罚”,便离了开。那两人背后议论被抓个正着,此时什么话也不敢说,规规矩矩立着,动也敢不动一下。门外安静下来。姜宁灵回到榻上,又等了好一会儿,才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唤人进来添茶。待饮了温热的茶水,复又在榻上躺下时,姜宁灵只觉心中纷纷乱乱,丝毫困意也无了。起先她总觉这般住进勤政殿让她有些不安,却又说不出不安在何处,方才听得那两名宫女说话,才忽地想起那些隐隐约约的地方。穆淮忽然这般大张旗鼓地宠爱,的确会让她不自觉想起唐才人。当时她知晓穆淮有心布局,可在唐才人看来,那些宠爱来得顺理成章。眼下,穆淮的这些宠爱也来得顺理成章,可又张扬得让人有些不安。姜宁灵在榻上翻了个身,发觉有些念头一旦升起,便很难再收回。从前她祖父为了避免先帝猜忌,主动请辞归老,父亲见证了这一切,便也无心官场,只谋个闲职,两个哥哥更是不必说,纵然惊才绝艳,却毫无入仕之心,为的便是让姜家免于帝王忌惮。可姜氏百年基业,在文人墨客中树立的威望又岂是辞官不入仕便能抹去的?虽说姜氏无人在朝中担任要职,可若是有心干涉朝政,牵动门生子弟,必能掀起一场风雨。穆淮可想瓦解姜氏?还有锦嫣……她以姜宁灵的身份同穆淮见错认彼时姜宁灵刚刚及笄,那年宫宴先帝有意为几个皇子选妃,各家夫人纷纷带了家中适龄的女儿入宫赴宴。京中皆传太子穆淮性子暴戾,又冷心冷情,府中的姬妾已换了好几批,又不得皇帝喜爱,太子之位不知还能坐几天。而敏贵妃风头正盛,她膝下的六皇子虽小了些,但四皇子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且四皇子本身又生得不错,温温和和的,看上去比穆淮好相与许多,以至于在这原是为物色太子妃而筹办的宫宴上,众位夫人小姐反倒更喜欢有意无意地引起四皇子的注意来。姜宁灵自然也跟着母亲赴了宴,不过自进了宫门起,她便安安静静跟在母亲身后,尽量不惹人多注意。如今皇帝态度不明,太子和四皇子都暗暗卯着劲儿,若真被选中成为皇子妃,那势必要为其谋位。姜家不谷欠趟这趟浑水。且姜宁灵自个儿也不谷欠往穆淮面前去,自从行宫之后,她便再未同穆淮见过,也一直为向穆淮言明自己并非是姜煦禾,而是姜家幼女姜宁灵。说起来,当时是她欺瞒在先,当年尚未鼓起勇气解释,如今更是不知要如何同他说了。